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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招魂》 120-130(第14/28页)
,“刘大人,容我与蒋大人单独说一?些话?吧。”
“是。”
刘大人没有丝毫犹豫,立时带着所有人都走了出去。
火光在?铁盆里跳跃,贺童的鼾声不断,孟云献步履很轻地走到蒋先明的牢门前,审视着他,“蒋净年,你这是在?罪己。”
“我所犯的,本是死罪。”
蒋先明的声音一?听便是没有用过多少?水米,干哑得厉害。
孟云献问道,“官家病重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犯了死罪的人,无?论如何都只?有这一?个下场,即便官家来不及治我的罪,之后?也有你们,来治我的罪。”
御史台到底还有愿意好生待他的故旧,一?夜变天的事?,他们自然也都在?第一?时间来牢里与他说了。
“一?个被利用的人,愿意用自己的死,惩处自己的过错,而?那些真正身负重罪的人,却用尽了手段,哪怕为此堆砌起?无?数命债,他们也从不罪己,更不认错,”孟云献看着他,“我知道你蒋净年是一?个敢作敢为之人,我也知道,玉节将军的这桩冤案,压在?你的身上,让你喘不过气来,你觉得自己只?有被凌迟至死,才算赎罪。”
蒋先明不说话?,也不抬头。
“可是蒋净年,你这不是赎罪,而?是逃避。”
孟云献看他死气沉沉,全无?从前那般脊背直挺,无?愧于?人的模样,“玉节将军已经?死了,你就是再死前次万次,也换不回他的性命,你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
“孟公,您该恨我,”
蒋先明终于?出声,“不该劝我。”
“你以为,是我在?劝你吗?”
孟云献至今仍无?法确定自己当夜所见是否只?是一?场幻梦,他的手在?袖间蜷握,“蒋净年,是有人要我告诉你,那本账册,那五千三百六十万贯钱,已经?让他知道,你是一?个好官。”
账册。
五千三百六十万贯。
那是杜琮的旧账上那些蠹虫们贪墨所得,蒋先明将这个数字记在?心里,一?刻不忘。
他一?下抬起?头。
“他说,他曾问过你,同样是这一?身官服,有人干净,有人肮脏,你觉得自己是哪一?种?”
几乎是在?孟云献的话?音才落,蒋先明便立时想起?那个遇袭的雨夜,他身上带着暗账,而?那名戴着帷帽,手持长剑的年轻公子曾这样问过他。
张敬死后?,蒋先明再没有见过他。
“……他是谁?”
蒋先明见过他,却不知他的容貌,不知他的名姓。
“他是雍州战死的倪公子,是官家下令追封的怀化郎将,圣旨上写着他的名字——徐景安。”
孟云献靠近牢门,齿关磨了磨,“蒋净年,我今日请你好好审视徐景安这个名字,我要告诉你,这个名字之下,是三万人的血债,是一?个将军的死。”
“你说他是谁?”
孟云献深吸一?口气,一?手穿过牢门,攥住蒋先明的衣襟,镣铐碰撞发出轻响,蒋先明踉跄几步,一?张脸抵在?门上,这一?刻,他听见孟云献压抑的,发哽的声音:“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是有多无?用,才会让一?个已经?死了十六年的人,以残魂之躯重返阳世,为他的三万将士报仇雪恨。”
字字如刀,刺进蒋先明的胸腔,碾碎他的血肉。
“……您,”
蒋先明青黑的胡须颤动,他双目大瞠,颤声,“子不语,怪力乱神!”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可我就是见到他了,我老成?了这样,你也不算年轻了,可他呢?他还是十九岁的样貌,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他希望我能暂时放下他的案子,他不愿更多人因他而?死。”
孟云献紧紧地盯住他,“蒋净年,他甚至还让我对你说,你身上穿的官服,是干净的。”
他倏尔松手,蒋先明随即摔倒在?地。
蒋先明只?觉得满耳轰鸣,死去十六年的人还魂,如此荒唐的事?,他却越想越心惊,他甚至想起?那夜,有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在?那位公子身边,与他说过的话?。
“你所说的冤,到底是怎样的冤?”
“令我身边这个人浑身是伤,令他虽有师友而?不能见,虽有年华而?不得享,虽有旧冤而?不得雪。”
他记得自己对那位公子说,“若公子有冤,我蒋先明一?定为你雪洗平反。”
这段记忆,也几乎要将蒋先明的五脏六腑全都碾碎,他禁不住深深地回想那个淋漓的雨夜,他挖掘着有关那个神秘的年轻人所有的细节。
雨夜,剑声。
红痣。
蒋先明猛然想起?那个人苍白的手背,嶙峋筋骨之间的一?粒红痣。
雍州刑台之上,
那个被凌迟处死的少?年将军在?艳阳底下流了很多血,那些血,更衬得他再也无?法抬起?的手背上,那颗红痣也好像洗不掉的血。
蒋先明忽然大吼一?声,他俯下身,脑袋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撞。
这样的动静,饶是贺童睡得再沉,也被吓得一?下睁开眼睛,鼾声即止,他坐起?身,就看见站在?隔壁牢门前的孟云献,而?牢门内,蒋先明好像发了疯。
“孟相公?”
贺童站起?来,“蒋御史您这是在?做什么!快别如此!”
孟云献冷声道,“蒋净年,他让你活着,你也不听吗?”
这话?一?出,蒋先明伏在?地上半晌,才抬起?头来,血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他望着孟云献,喉咙紧得厉害。
“既然知道死者看得见我们的所行所为,那么我们便更应该审视己身,先正己,后?正人,这才是我们对已死之人的敬畏。”
孟云献面无?表情,“如今玉节大将军的案子还没能重审,你就是此刻死了,你敢到九泉之下,去见他和张崇之吗!”
“为他做些什么吧,你想想自己还能做什么,若不能为他,你也该为天下人。”
孟云献说罢,也不待蒋先明是何反应,他侧过身,看向脑袋上裹着血红细布的贺童,“你啊,说出去你是个正经?文人,谁信?一?言不合就将人家骨头都打?折了,还将自己弄成?这般不体面的样子,你老师若在?,他一?定吹胡子瞪眼,将你一?顿好骂!”
孟云献也不多待,如今官家在?病中,而?储君未立,还没有人来管贺童与蒋先明的案子,他这个时候也不好插手,只?能让他们继续待在?牢中。
刘大人让人来给蒋先明包扎脑袋,他动也不动,无?论刘大人说什么,他也像没听到似的,什么话?也不说。
贺童觉得他跟丢了魂儿似的,见刘大人他们出去,他才道,“蒋御史,孟相公跟您说什么了?您闹这么一?出?”
蒋先明还是不说话?。
贺童自觉没趣,他也再睡不着,索性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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