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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朕的一天》 90-100(第2/22页)
摸了一个小爆竹,把它放在地上。
一个小孩儿说,“给它打个泥巴窝窝呀!”
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学她的语气,“很危险,使不得。”
小孩儿嘻嘻地笑他。
“滋啦”一声,引线点燃,她远远看着,生怕把这位至尊炸出什么毛病,着急地看他,“你快点跑呀!”
他就拈着那根香,带着孩子们跑向她的方向。
一连点了好几个,孩子们松泛起来,争相去点,便有好听的,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庭院里响得热闹。
陈管事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个多捆的爆竹,笑道,“今天有客人们来,咱们迎接客人,放个响亮的大爆竹玩,好不好?”
小孩子们都说好,一窝蜂地四散跑开,没过多久,那些妇人、老人,都被孩子们领了过来。
一个老人说,“这大爆竹要晚上放才好看哪!”
妇人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笑劝他,“正月里听个响,由着孩子们也高兴。”
皇帝把香递给她,满怀鼓励地问,“要不要自己去放?”
她想起除夕那天晚上,跟敬佑一起放二踢脚。那东西炸起来威力也惊人,敬佑有心想让她不害怕,几次三番地让她自己放一个,最终还是作罢。
他也许看出了她的迟疑,把香递到她手上,柔声说,“我带着你,不要害怕。”
他握着她的手,带她点燃引线,然后拉起她的手,往回跑。
身后是爆竹炸开的声音,“咻”地一下冲上天际,“呯”地一声,四散成一幅绚烂好看的画。
白天,其实看不太清色彩,只能看见一朵又一朵白烟浮腾,在炸开的那一瞬间,光白得发亮。他和她并肩站在一起,他不觉用手轻轻护住她双耳,让她在他怀中,呼吸间有极淡极好闻的龙涎香萦绕。
他们和孩子们、妇人们、老人们一起,在此刻惊叹又欢喜地仰起头去看,心中有一样的,对新岁的美好祈愿。
他看过那样多新奇的烟花。
在除夕的时候宫中也会安排燃放,夜空中光亮组成不同的形状,诸如满树花、金盏银台、满地金钱、金丝柳、万年松……宫中也会有盒子灯,悬挂在高处,引线引燃,就如同套盒一样,一层层地展开,每一层都是不同花样。
那样的美好,初看惊奇,常常看也厌倦。就像戏台上簸的太平钱,看得久了,人也恍惚,成了金玉锦绣里堆里的渺渺一线。
此时此刻却蓦然觉得,眼前这最简单不过的爆竹所带给他的,是从未有过的,平实的快乐,和纯粹的心情。
车轮再次碾过京城的街道。
连朝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那些贴着崭新春联的朱门大户与蜷缩在墙角、裹着破袄瑟瑟发抖的乞儿身影,在眼前交替闪过。
他问她,“你带了钱吗?”
她却问,“今日您要买下她们做的香囊物什,是因为同情她们吗?”
皇帝说,“买下它,是因为它有用。我会赏给臣工,作为警醒。”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清明,“连朝,哪怕今天去了刑部,去了济善堂,我依然是那句话。你同情谁,就等于参与了谁的因果。但世上的因果,你是参与不尽的。”
参与不尽,力不从心,往往会使人痛苦。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枚铜钱,放在他的手心。
他托着,仔细端详,“承庆通宝。当时拟定年号,我选了这个。承福庆祥,永世太平。”
光亮透过铜钱的方孔,在他掌心照亮一点四四方方的光。
“我从没有用过它,寻常的金锭与银锭,我也很少见,毕竟在宫中,这些东西常常用来讨一个吉祥的美意,而不是用来换东西。”
他在她出宫的时候,赏赐她与另外几人金银,回想起来,似乎都没有一个确定的数量,不知道赏下去的到底有几多。
今时今日,轮到她给他一枚铜钱。
她说,“这一点钱,在官场上,或许是填不满欲壑的沙砾,是最后人生幻梦的陪衬,可是在济善堂,却能换来一方遮身的片瓦,一口续命的薄粥,一个习得活命之技的机会。”
她问,“您会杀了拜敦吗?”
他说,“我会。”
她问,“在没有去刑部之前,我知道您会。从刑部回来后,我却不知道,您杀不杀得完,杀不杀得尽。”
他记着他的好,这三年来,总因一点私心而留他,等他改过,哪怕明知这绝无可能。
连朝说,“官府的赈济,层层剥皮,十不存一。贪墨之人,杀了一个贪墨弄权的拜敦,还会有别人。今日清正廉明者,明日难保不会在滔天富贵前动心起念。他说得没错,人的欲望,如同野草,烧不尽,斩不绝。”
皇帝的目光也落在窗外,那些繁华景象在他眼中褪去了色彩,显露出支撑其下的、千疮百孔的根基。
“朕知道。”
铜钱“啪嗒”一声,仰面贴着他的掌心,“朕的皇祖,二十余岁清算旧臣,肃清朝纲,励精图治四十年,三次亲征,何等雄才大略?晚年亦不免倦怠,吏治渐弛。朕的皇考,励精图治,呕心沥血,却也无法根除这盘根错节的积弊。盛世之下,千疮百孔。盛极而衰,月满则亏,天道轮回,非人力可违逆。”
他微微停顿,“我,也逃不掉。”
甚至也害怕我以后会和他们一样,年老昏聩,听信谗言,成为自己最不愿成为的人。
如果没有记错,他在她面前,数次提及过这些。
第一次是在养心殿,他把自己的私印给她看,从“寄所托”,到“常怀素”,到他的“无非新”,他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他的心向。
第二次是在木兰吗?似乎不太记得了,第三次就在刚才,他看见曾经最为信任的老师也因为欲望成了全然陌生的模样,他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也难逃覆辙,沉沦在权与欲的巨网。
“所以,”他说,“眼下,是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瞻前顾后,满心怜悯,不如放手去做,能做一点,即是一点。能救一人,即是一人。
“贪官杀不尽,那便杀一儆百,整肃吏治,设立更严密的监察。赈济被侵吞,那便另辟蹊径,鼓励民间义举,如这济善堂,重其名,彰其行,使其可行。盛世之下疮痍遍布,那便一点一点去修补弥合。江河日下,非一日之功,力挽狂澜,亦非一日可成。但若因知其必衰,便束手无为,坐视黎民倒悬……我,做不到。”
他定定地看向她,眼底有很多情绪,热切的,期待的,压抑着克制着涌动,“我和你,可以一起做的,还有很多。”
车内的气氛,有些乌沉沉地迫人。
她转过身把车帘拉开一点,再次看见街巷,看见红色的春联,听见人群的欢声笑语,仿佛是开了一道口子,让他们都能缓一口气。
他不愿逼迫她,所以没有继续往下说。
马车在她家门前停下。
已到薄暮时分,夕阳照在灰墙上。
因为刚才陪孩子们玩,她额上有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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