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令: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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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颠倒;而不是利用,榨取,冰冷的欲望和绝不存粹的情意。

    若是狐狸和岳枵的故事传去凡间,定会有人画蛇添足,书写狐狸死后城主悔不当初。可游扶桑知道岳枵不会那样。能在午夜梦回时忆起自己身边曾有一个为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人,都是岳枵有良心了。

    同样道理,岳枵对她,游扶桑,也不会有任何悔悟心。

    伤害便是伤害了,让对方痛苦就是她想做的,倘若对方成了无事人,岳枵才要疑心自己出兵不利了。

    性格如此,本性如此,旁人无法干涉。

    深情者死于深情,残酷者逍遥自在,世间到处是这样的故事。

    游扶桑是这般,游扶桑眼前这少年剑修亦如此。看着剑修拭剑,入鞘,游扶桑心底无端泛起一阵悲凉。

    剑修却没她这样瞻前顾后,擦了剑,入了鞘,往身后一带,头一仰,问:“你可知如何回去上重天?”

    游扶桑如实道:“不知。”

    剑修道:“那便难办了,我也上不去上重天。也许你要随我回第七重天剑域。”

    随着宴清绝回剑域,总比随龙女回东海要好一些。宴清绝虽然刻薄,但也正直,一板一眼没有邪念,要杀要剐都是提前告知,不会背后出手。

    游扶桑于是点头。

    剑修于是头也不回说:“便随我一同向剑域去吧,浮木小仙。”

    ……

    够了!

    不要再给我取新的名字了!

    从后宴清绝掌门被人诟病傲慢,最大一条就是她记不住旁人姓名。

    试想,那么复杂繁琐的剑招她都能倒背如流,单单几字人名,她说记不住,谁信?

    一定是故意的!

    久而久之,宴清绝目空一切目下无尘的罪名便传出去了。

    游扶桑原本还忧心,如果此刻与少年宴清绝私交过深,千年后宴门会被认出来。可转念,这人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她,名字也是乱说,更不可能记住五官相貌。游扶桑于是放宽了心。

    前去剑域一路明朗,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平日里会做什么?

    少年道:“游历。”

    “除此之外呢?”

    少年剑修面无表情在前御剑:“练剑,拭剑,佩剑,养剑。”

    其实游扶桑早就知道答案了,却还是亲耳听到才算作数。得到了预想的答案,游扶桑心满意足地闭嘴了。

    闭嘴了,余光却瞥向脚下的长剑。

    长剑极新,才从锻造的台面沥起来似的,正配初出茅庐的少年剑修。

    这长剑游扶桑也熟悉,从后宴掌门大名鼎鼎的青山剑,是开启雷霆剑阵的不二法宝,后来会传给女儿。

    不过,也是不久前,在不周山被妖兽折成两半,命殒了。

    游扶桑明知故问:“这剑是什么名字?”

    少年剑修道:“剑就是剑。剑需要什么名字?”

    游扶桑于是道:“东海一战,声名鹊起。名扬万里了,总会需要一个名字。”

    少年站在高空,向下随意一瞥,绿水青山映入眼帘。“那也许会叫青山吧,细水什么的,”她无所谓道,“曾批给雨支风敕,累上留云借月章,大概会是这些意思了。”*

    游扶桑心想,大差不差。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是从后长剑的名字,也是往后女儿的名字。

    原来宴清绝千百年都没怎么变。

    一心问剑,心无旁骛。

    心无挂念便是无事神仙。

    于是谁也不会想到,几千年后,也是这少年剑修跪在王母座前。是经沧桑,少年不再是一柄新剑,眼角淡淡纹路,如长剑千锤百炼后的裂纹;纵使脊背挺直,一晃眼,人已苍老疲惫,垂在肩上的长发似散落的灰白蛛网,将她全然地束缚住了。

    “倘若孤山玄镜所示属实,你又要如何?”王母曾问,“你要神格,还是血亲的命数?”

    沉着自持的掌门,闭上眼,向下深深叩首。

    “心劫未了,飞升无用。”

    “剑域清绝,自知心有杂念,无法成仙,愧对王母看重。”

    她这样说道。

    身前明月照不尽,梦里青山又重楼。

    这么一个自由的剑修,还是,被束缚住了啊。

    第109章 业火(三)

    ◎清高◎

    梦里青山又重楼,业火浮生一梦中。

    宴如是在业火中醒来,不周山仍是昏天黑地一片火海。白蛇在前,慢慢游弋,稀里糊涂说了许多;它问了前世主人救世的想法,尔后缄默不语,也不知这答案是否合它心意,更不知它在将五人带向何处。正思索,白蛇自个儿答了:“我引你们去业火下长生海。长生海中有前世镜,前世镜可窥前生。”

    窥前生做什么用?

    姜禧本下意识这样问,瞥瞥周围,却发现众人除她外皆点了头,仿似就该这样,更无人质疑白蛇,姜禧只得生生压下疑惑。她还在想神女的故事,姜禧所见,那个神女与宴如是真真一丘之貉,分明身负神力,却悲天悯人没个度,身处弱肉强食的下界,却以为自己还在尽善尽美的上重天——这样的人,迟早会被远不如她的人害死!

    其实,死了自己倒也无妨,就怕牵连别人。

    白蛇说道:“在神女的故事里,我记得小凤凰,也记得龙女。龙性本劣,嗜血嗜杀,以骨为身,偶得煞芙蓉,才铸成了血肉;煞芙蓉洗涤罪孽,龙女生出神性,这才有了步入上重天蟠桃宴的资格。只是,神性,劣性,附骨之疽;煞芙蓉为白,骨龙为黑,如此反复,龙女心神分裂,人格对立,行事如在梦中游走。这样强大却心神不定的大妖,旁人本该有所警惕。最后,到底是黑的一面占了上风,龙女动了歪心思,劫持神女下界。至此,上重天王母不得不制裁她。”

    白蛇深深呼吸,顿了一顿,“于是神女的故事里,走出了第三个人,第七重天剑域的一名剑修。剑修对立龙女,二人搅浑东海,直至最后剑修夺走龙女半身骨龙鳞甲,还有一桩斑斓鲛匹帷帽,将此作为战利品,要向上重天交差。那些鳞甲,王母倒不会收,剑修于是把它们留在在身边,制成了一件名‘九曲月明’的轻纱。”

    九曲月明?

    宴如是显然愣怔一下。

    白蛇仰头:“你怎么了?”

    宴如是道:“没有。不必在意我。”

    白蛇道:“我不必在意你,你却该在意这个故事的。因为那名剑修,是你的母亲。”

    ——你的母亲,宴清绝。

    母亲,母亲。

    即便宴如是早有预料,听见这切实的几字时还是不由得闭目蹙眉。

    母亲已离她太远,如今想来居然无法描摹她的眉目,不记得她笑起来什么样子,愠怒是什么样子;只记得母亲用叹息的语气唤她:如是……

    而只这虚妄的一声,宴如是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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