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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浮屠令》 120-130(第10/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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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焚尸一事,宴如是与周聆亦有分歧。这与其说是贵妃的意思,不如说是周聆旨意如此。宴如是的思路本与部分上书劝阻的臣子一致:“人死为大,死者应得安宁。”焚尸到底有违人伦,望陟罚臧否,慎思之。
她以为,焚尸太过残忍了。
周聆却说:“此刻不作残忍事,往后更有残忍年。不然你便撤回成命,等着看吧。”
事实证明周聆所言非虚,人人都夸她雷厉风行。
而她们所行,不过被鬼气与血光推着走,没有机会也没有心力做多余的决策。
宴如是放下朱砂笔,揉了揉眉心,略微苦恼,低声喃喃:“孟长老怎么还未将书简送来……”
游扶桑手中把玩的香炉抛起又落下,她十分突兀地问道:“宴如是,此情此景,你怕吗?”
——怕,自然怕。她怕极了她坐仙首位时,无力责任,放任灾祸发生。孤冢零落,哀鸿遍野,亡魂漫天,残阳映血。
宴如是闭上双眼:“师姐,我自是怕得极了。”
游扶桑于是又问:“那么,倘若用你一人的命,可换得全天下人的安宁,宴如是,你愿意吗?”
问出这话时,游扶桑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她不是不熟悉宴如是,却还期待另一种可能。她只是希望宴如是稍稍自私一些。
却仍然出她所料,宴如是的答案并非“愿”或“不愿”,而是——
“师姐,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用她一命换全天下人之性命,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在宴如是心里,根本没有“不愿”的答案,她太愿意,以至于不信这世上有这样不劳而获的幸事。
游扶桑忽而哑然了,手中把玩的香炉烟香燃尽,只剩了丝丝缕缕的灰。
同时,另一种无法固向的,掺杂着错愕、迷茫与无措的情绪将她吞没。
游扶桑咬了咬牙,听齿缝里溢出属于自己的故作镇定的声音:“缘何这样不看重自己的性命?”
是疑问,语气却笃定,她笃定宴如是便是那类置己身为无谓、视性命为无物之轻率之人。
或是游扶桑掩饰得当,抑或是疲惫让宴如是忽视了这些细枝末节的情绪,她不曾觉察。抬眼去看那些堆起的书简与卷牍,摆放得不甚平整的纸张叠作似蜿蜒的山脉,朱砂笔的勾画似血河曲折地流下来,鲜红的宴门掌门印章恍若斑驳的血印,一步,一步,蹋下山脉。
宴如是轻声却坚定地道:“便是因为看重了,才胆敢用它来换取全天下人的安宁。”
她重新提起笔,用未沾染朱砂的笔杆轻轻拂过案牍,“九州,天下,江山,百姓,安宁,这些词看来那么轻巧,笔画横竖撇捺,寥寥草草写完,也不费几点朱砂,却压着万千人的喘息与性命。
“师姐,如我们这般、她们这般、分分合合久别重逢的故事在人间无数次地上演,那么多苦尽甘来,这在人间,并不是老生常谈。命与命,无贵贱分别,都是喜怒哀乐一生;性命长短,千万年可以眨眼过,数十年也可以漫长而悠然,我们的追求、迷茫、为之欣喜若狂又为之遗憾难忘的事情、我们穷尽一生都在探寻的事物,不可说她们不曾拥有。
“我们的命与她们的命一样,她们是千千万万的我们。”宴如是轻轻地抿开唇角,似笑也似叹,“师姐,我如珍重你我性命一般地,珍重她们的性命。是以方才我说,倘若,能用我一命换她们性命,舍我一人换千万人,那我这条命,才是真的贵重呢。”
窗外彻底昏暗了,屋中烛火才显更为明亮。暖光映照在二人的面庞上,映一双晦暗与明媚的面容。
游扶桑缓慢地眨了眼睛。
她对宴如是所言,再如何不认同,无法改变。
青灯苦卷,游扶桑如在梦中。
却听宴如是又是停笔犹疑:“孟长老她……”
游扶桑随即道:“又是半残,又固执事必躬亲,也许是在哪里跌了爬不起来了罢。”窗棂边,只有燃尽烟香的银质香炉,游扶桑轻轻掸去衣上灰烬,起身说道,“我去找一找她。”
宴如是于是道:“好。劳烦师姐。”
深夏的长廊烛火明亮,夜深露重,符法所护,湿濡的风不会吹向廊内。
游扶桑如愿在灯火明灭的长廊尽处见到孟长言。
游扶桑快步向她走去,如释重负,“不能与她说,不能与她说……乱红垂泪的秘密。”游扶桑停下脚步,神色还稳重,唇色却苍白了,嗓音里一丝自己未觉察的慌乱。
“我……”咽下什么似的,游扶桑低声道,“孟长言,我与你们同道。”
*
蓬莱夏深,群山如深睡了。次日晨起,塔西雨过佛头青,天际星子仍醒着眼,庄玄沏茶,香茗的气息飘了满山。
她去向长老阁,与椿木饮茶间,状似无意地提到近来清都人间事。
人祸天灾,真是可怜。
椿木不知说了什么,却是饮茶尽,她哈气又认乏,庄玄于是不再追问,草草结束。
庄玄收拾茶盏,途径对弈亭,蛟龙的灵息在水间不动声色地掠过,亭中棋局变幻了模样。
不消多时,如有感应,杳无人烟的山林里,悄悄落下一根青色的羽毛。
几乎同一刹那,游扶桑随身携带的匣中,那枚青色的羽毛传递出棋局的摆放,含义是,“稳中求进”。
第127章 陵(三)
◎可在宴如是心里,再无人比师姐更似一朵绝命的山茶花◎
朱砂笔停在最后一段,久久等不见人来。
宴如是抬眸,去看窗外漆黑深邃长夜,总觉没有尽头。
此夜无月,无星,沉闷而压抑。
游扶桑一去不返,孟长言也杳无音讯,宴清嘉手持简牍推开掌门书居的门扉,书居内,燃香正烧了一半。
氤氤袅袅,冲不淡此中愁。
烟香烛火,点缀宴如是眸中,似一颗凝结在眼底的夜露,在此盛夏中,居然尽是寒气。
宴清嘉试探去问:“鬼市逃逸的恶鬼统共一百九十八,这三日里,众修士陆陆续续消灭了六十余,已是疲惫不堪。”
宴如是道:“还是不够快。这般的恶鬼,一只便能引起血光灾,如今有一百三十只在外游弋,恐生大乱。”
宴清嘉不知如何作答。书居内短暂地沉默。
恐生大乱?已生大乱。
恶鬼愈发强壮,千百名修士焚尸、搜寻、疏散、布阵、诛杀,在三日里剿灭六十只已近极限,还不够快?可又能怎么办!
又能怎么办。
前路那样昏昧,可出路总是要找的,宴如是不过思索了片刻,已起身,披衣如披战甲。
屋内分明无风,发上的红绸却被吹起了,似惊鸿流星,划过天际。宴如是拾起箭筒,阴山初月已被修复完毕,她收拢羽箭,寒光凛凛映彻进她眼眸,背影挺拔如松。
她道:“宴长老,您请留在宴门。若有要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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