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令: 13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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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亲近对她而言是不对的,游扶桑甚至无法去想眼前人究竟是谁,宴安?宴如是?她们……与我……

    游扶桑觉得熟悉又陌生。以这般面容依偎在她身侧,是熟悉的,可宴安是陌生的。

    宴安又拽了拽她衣角,另一只手去蘸茶水,在桌上轻轻写到:‘弦官大人,请继续讲天象吧。’

    可是,游扶桑连指尖都微微发颤,她试图继续讲解天象,话语竟不听使唤起来:“北斗之中最亮的是……是……”她甚至忘记了天枢的位置。

    忘记了北斗为何而名。

    忘记了星河的流向。

    将北斗七星错说成了六星,解释月相圆缺时颠倒了顺序。频频出错,游扶桑停下来重新解释,语气强作镇定,眼底却显然慌乱:“方才是我记错了,应当是……”

    宴安对着她,认真地摇了摇头,眼神似在说‘您不必如此’。她伸出手,稚嫩的手掌轻轻抚摸过游扶桑的前肩,一下,一下,笨拙地安抚着她,‘弦官大人,不必道歉的。’

    ‘弦官大人,不必如此慌乱,我不是怪罪你。我也没有生气。’

    宴安很是沉静,大抵怕游扶桑自责,才如此匆匆加上这么几句宽慰的话语。她想让游扶桑继续讲课。

    游扶桑稳下心神,在观星台上幻化出最浅显的北斗‘勺’,“天枢……位于最前端,勺柄的起点,”她轻轻点向星图,“通常在苍穹里,我们看到天枢与天璇……沿着天枢与天璇连线,延长再约四倍,我们找到北极星,于是确定北方的方位。”

    听讲间,宴安安静地依偎着游扶桑,时不时点点头,呼吸绵长而平稳。微微偏头时,发丝会轻轻扫过游扶桑的颈侧,带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游扶桑低下眼,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这堂关于天象的课草草结束了。

    殿外暴雨也停歇了,宴安赤着足站在高台上,鼻尖微微仰着,似小鹿在山间尽情地嗅着新雨后的新气息。

    游扶桑蹲下身来,从柜中取出一双绣着云纹的软袜。她小心为宴安穿上,指尖触到少女莹白的足踝,如同碰到一片新雪。

    宴安站得很稳,却在游扶桑收紧鞋带时微微晃了晃身子。

    她的手撑住游扶桑肩膀。

    却让游扶桑似吓了一跳。

    游扶桑手上动作顿住,连呼吸都变得极轻。宴安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渗入皮肤,让游扶桑觉得惶恐。

    “……”直到最后一个结打好,游扶桑才轻声道,“殿下当心脚下。”

    ‘谢谢。’

    宴安伸手,在游扶桑衣襟上写了这两个字。

    她写在前襟,最后一个笔画划在游扶桑锁骨。

    游扶桑不着痕迹地向后一退。“臣送你回弦宫。”

    宴安却很快地摇了摇头。

    ‘我可以自行回去。’她用嘴型说道。

    宴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后新风里,很是轻快,恰如小鹿回归山林。

    游扶桑却站在蜃楼画角中,盯着宴安消失之处,神色一动不动。轻轻拨动了耳坠,徐徐开了口,是问:“她真的是……”

    玄镜抢答:“从命理而言,是的。”

    “……”

    游扶桑几乎不知道这玄镜在说什么。什么是“命理上是她”?一个人的灵魂、思想、身体、记忆,缺失任何一个、任何一刻,都不再是完整的她。更何况是经历轮回转世,这般境遇,倘若非说她即是故人,未免牵强。

    ……姑且当作不是吧。

    百年过,她非她,我非我。

    但事已至此,游扶桑反倒平静下来。

    知道得早些,不过是微微失望,实在好过日后才知晓,徒增一场绝望。

    况且,即便不是原原本本的如是,而是与她共享命理的宴安,这副怪病缠身的可怜样子,游扶桑也是放心不下。

    ——倘若真的,眼前人非心上人,身前事非心底事,大不了十年之后,宴安康复,游扶桑离开便是了。

    在山庄里两百年都虚度过,如此十年,并不难熬。

    *

    如游扶桑所言,王女及笄的前一个月整,朝胤断断续续下了数场暴雨,暴雨中,海浪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礁石,轰鸣震耳欲聋。船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暴雨引发了海啸。可这靠近岸边的潮汐却怎么也无法形成巨浪,总是在最揪心关头,被岸边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拦回去。如堤坝,使巨浪减缓气势。海浪于是化作细雨,又零落了。

    渐渐地,潮水退去,留下温柔的涟漪。

    每每雨过天晴,岸边的海鹤花不仅没有被风雨摧折,反而开得更加繁盛。这是朝胤独有的花种,花瓣是深浅不一海蓝颜色,层层叠叠舒展开来,其形貌远远望去便像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故而得名。初春正是花期,蓝色的花海从皇城蔓延到海边,在朝露中轻轻颤动,与碧波交相辉映。

    “王女殿下真是吉人天相啊!巨浪来袭,却又被阻挡回去……仿若天佑我朝胤,这是从未有的奇观啊!”街巷中传来如此这般的议论声,“犹记十五年前,王女殿下诞生,也是百花齐放,春暖花开。这些年里,春神与海神总在庇佑她呢。”

    春神与海神是朝胤最重要的两位神祇。

    海运便是国运,春生便是民生。

    暴雨过后的朝胤愈发生机勃勃。即是初春,海风中已带起暖意,浪涛拍打礁石,变得十分轻柔。

    朝胤的街巷里,石头的房屋挂起彩带,商贩们在集市上摆出五颜六色的贝壳、丝绸和珠翠,渔民们将春神祝颂图案绘上船帆。街道挂满了海鹤灯——模仿海鹤花作出的华灯。

    每至夜晚,华灯初上,海鹤灯丛烛光摇曳,与花影交织,从港口铺散蔓延到皇宫的大道,化作一条流动的星河。

    百姓也在为王女祝福。

    听闻深夜,王女殿下也会站在弦宫高处,凝望这片华灯星河,久久不愿离去。

    *

    弦宫高处,可望见游扶桑的画角蜃楼。

    宴安便在此处,张弦开弓,搭一支箭。

    她松开弦。

    噌——

    于是蜃楼里,观星台,一只箭猝然穿过,与浑天仪擦肩而过。

    箭矢尾端系了信笺,被风蹂成皱巴巴的纸:“弦官大人,我觉得,你在生我的气。”

    游扶桑略一皱眉。

    噌——

    又有第二支箭钉入梁柱。

    箭尾的信笺上写:“这些天,你疏远我。”

    噌——

    第三支箭几乎随着第二支一起来:“您一定是生气了。是因为我不用您取的字吗?”

    “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不喜欢。”

    游扶桑拢起这几张信笺,手指轻轻抚平纸上宴安写字时压出的褶皱。

    噌——第四支箭又来,重复:“不要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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