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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云欢》 120-130(第20/24页)
灵牌。
奚玉生突然回想起先前与霍灼音同行时的闲聊。她在日头下总是懒洋洋的,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万事不过心地回应他的话。但被问及家人时,她便会稍稍收敛那副懒散,只说自己父母双亡,更无亲朋。
“边陲之地,怎么能与皇城相比?”霍灼音那时候用很平淡的语气说:“况且我已有多年未曾回去,早就不记得它的模样了。”
怎么会不记得?
奚玉生想,谁能够在经历与亲人如此惨烈的生离死别后,会忘记这些?莫说四十年,哪怕翻过千百年的光阴,恐怕都不会忘记今日。
霍灼音能够用那么平静的语气说自己亲人已故,离乡多年,只能是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经历了成千上万次反反复复的崩溃和痛哭,才能在人前如此轻描淡写,毫无破绽地提及过去。
四个灵牌,霍灼音用了一整个长夜。待东方破晓,鸡鸣传来之时,她停下手里的刀,将最后一个灵牌置于桌上,与其他三个放在一处。
她取出香炉,点上三炷香,撩袍而跪,对着灵牌磕了三个响头。
一阵微风推开窗子,从外吹进来,将桌上的信纸吹落。奚玉生忘记自己是抹游魂,下意识蹲身去捡,手指从信纸掠过,怔愣间,忽而看见上面的字。
信上的字很多,奚玉生独独看见了其中那两行,从信主的口吻来看,应是霍灼音的三哥所写,其大意为:灼音,我与父亲还有大哥二哥已安全行至大夏边陲,为其增援,来得及时救下了险些丧命的大夏七皇子,经救治,他已保住了性命。此人性子豁达,谈吐风趣,也不嫌我话多,还邀请我去大夏游玩,应是可交之君子,他日若有机会,我带你一同去大夏京城。
奚玉生自然知道,他的父皇未登基前,正是七皇子。
此时,便听见屋中响起霍灼音的低语:“父亲,灼音在此立誓,生则守国门,死则报国恨,生生世世,生死不休,定要让永嘉皇帝付出代价!”
第130章 春晖(一)
霍灼音于东方破晓之际, 在父兄的灵牌前立誓,即便声音不大,甚至像是自言自语, 但声声泣血, 每一字都刻在奚玉生的脑海里。
可笑的是在先前的大殿之中, 他还质问霍灼音究竟为何要如此做,现在倒是得到了答案,却也让他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属于霍灼音的记忆场景消失了, 那个永远埋葬于过去, 令霍灼音痛不欲生的长夜, 奚玉生有幸成为知情者。
随着眼前画面的散去又重组,那落满了幽幽烛光和眼泪的书房变作空旷清冷的宫殿。
“皇上!皇上——!”急声的叫喊贯穿寂静的大殿, 紧接着就是一阵奔跑的脚步声, 奚玉生循着这声源处飘去,就看见一人正从殿外连滚带爬地跑进来。
“嘘——”大殿中央, 一男子站在龙椅旁,转头对来人道:“熏风, 别吵, 安静些。”
这男子并未穿象征身份的龙袍,只穿了一身白色的常服, 长发以绸带束起, 灯影照出柔和的侧脸轮廓, 正是崇静公主唤作皇兄的那位。
“皇上……”来人立即压低了声音, 跑到近前便双膝一弯, 往地上一跪,脸就露在了灯下。
那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与霍灼音的不同, 这张脸没有任何攻击力,眉眼秀美,皮肤白嫩,身形并不高大健壮,但脖子处却有着明显的喉结。此面容分外眼熟,奚玉生还不至于忘记,在万善城里作恶的邪神观音,正是这样一张脸。
那邪神观音在死前曾高喊皇上,以熏风自称,原来竟是月凤皇帝的一个小内侍。
“皇上,请您三思啊!万万不可信任大夏那些贼人,您忘记了,他们本就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人,岂能在这紧要关头听信他们的承诺?”熏风伏在地上,急得快要哭出来,语速极快地说:“大夏皇帝带了那么多将士来,那便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议和,如今月凤由少将军死守,形势逐渐好转,月凤尚有生机!”
“熏风,话说慢点,你总是这样急性子,当心再咬着舌头。”皇帝温和地看着他,语气轻柔,并无任何帝王的威严。
熏风呜呜地哭了起来,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往地上“砰砰砰”地磕头:“皇上三思,皇上三思!此时大夏那贼皇帝传信要您出去议和,分明就是另有所图!千万别上当啊!”
皇帝叹了口气,好似在无奈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爱哭又软弱的内侍,然而此时殿中没有旁人,显然他对熏风极为信任。他抬手,拍了拍身旁那金闪闪的龙椅,慢声道:“父皇驾崩得突然,崇静也丧命于敌人之手,我于这世间了无牵挂,纵然出城门只有一死,又如何呢?”
“可您是月凤的皇帝!还有十万子民!只要您在,月凤就在!”
“不,并非如此。”皇帝不知为何,还有心情打趣:“月凤子民尚在,便有皇帝,月凤子民尽亡,我这皇帝的头衔便一文不值,骨头里也没镶金子,死在路边不过一捧枯骨。”
“我既为皇帝,当尽我所能舍身为民,若是藏于人后眼睁睁看着月凤覆灭,那才真是千古罪人。虽说大夏敌军一时半会儿攻不进城,但城外大军如此多,八星盘也挡不了多久,城中将士已所剩无几,一旦城门破,月凤……就亡了。”皇帝从案上拿起个东西,拾阶而下,缓步走向熏风:“眼下永嘉皇帝传信于我,邀我出城议和,倘若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议和而成让大夏退兵,即便我踏出城门九成九是死,也要为那个“一”而试一试,总好过什么也不做,不是吗?”
他停在熏风面前,手里的锦布掀开,露出八星盘:“站起来,拿着它。”
“皇上,再等等,再等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传信给了少将军,想拖时间等她赶来?我去意已决,谁也阻挡不了。”皇帝忽而语气严厉,道:“站起来,这是皇令!”
熏风早已泪流满面,啜泣不止,双腿软得像棉花,尝试了好几次才站起来,将八星盘接过。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此盘你交由霍灼音,若我此番死在城外一去不回,她仍能够守城。”
“皇上……呜呜呜……”熏风失声痛哭。
“哭哭啼啼做什么,月凤还没亡呢,莫要把衰运哭来。你有些灵骨在身,本应好好修习仙术,却白白在宫里耽搁那么多年,倘若日后你出了宫,定要勤奋修炼,你心性不定,切莫走上邪门歪道。”皇帝佯装斥责,点了点八星盘:“盘上的阵法我已调试好,你在坤字位按下机括便可。”
熏风用力擦了两把泪,始终不愿动手,往身后的殿门张望了一眼,盼霍灼音盼得望眼欲穿。
却不料这走神的空档,皇帝抬手在八星盘上按了一下,上方的八颗星珠同时亮起。
“皇上!”熏风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匆忙扑上前,似想要抱住他。
然而为时已晚,却不知这八星盘究竟是什么术法,皇帝身体在刹那间就变得透明,只剩下一抹虚影,唯有声音残留在空中。
“熏风,好好活着。”皇帝的身体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芒,直到最后都仍无法放下心来,叮嘱道:“转告少将军,不管月凤最终的结局如何,都不是她的过错,一旦城破,能逃便逃,别枉费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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