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原来那么长: 3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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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天然并不真正对这些事感兴趣。

    程巷絮絮叨叨的语调和盛夏傍晚的风一起,化为了某种白噪音,陶天然抱起手臂,倚在一旁的木纹廊柱。

    记得那天风很轻柔,夏天正好。

    程巷说着突然住了嘴,问:“陶天然,你冷吗?”

    “?”陶天然摇摇头。

    “喔,我就是想着你感冒是不是不能在这里吹风。”程巷足尖轻轻的在地面碾转一下。

    陶天然垂眸看她一眼:“头抬起来。”

    程巷犹然低着头。

    顿了大概半分钟,她扬起那张小小的脸,眼眶泛红。

    “我今天去拔牙了陶天然。”她哽咽着说。

    “很疼么?”

    “也不是说很疼。”程巷拼命的摇头:“不对疼还是很疼的。但是……”

    程巷说着嚎啕大哭起来:“我拔完牙后舔着牙龈上那个洞回教室,看着你空了那么久的座位,好像牙龈上的一个洞啊!”

    “我突然就好难过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陶天然不懂拔牙这件事为什么这么让人难过,她微一蹙眉,忘了要进屋去给程巷拿一些纸巾。

    只是女孩过分浓密的睫哭得湿漉漉,像此刻扫在陶天然小腿的白茅草。

    陶天然说不上为什么突然伸出手去。

    程巷呼吸一滞,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第二次了。

    陶天然伸手碰触程巷的睫毛。她哭出的眼泪浸进陶天然的掌纹,像一个湿漉漉的夏天。

    程巷带着忽然停不下来的打嗝:“我就是想跟你说,夏天都到了你怎么还没回学校啊……”

    “我就是想跟你说,夏天到了。”

    陶天然点点头,也不知自己怎么就会说出:“嗯,夏天到了,我回学校。”

    ******

    陶天然没有进去程巷的葬礼,她想象不出来那个总是笑得鼻子皱皱的女孩,在一张黑白照片上会是什么模样。

    她没有跟任何人提及前女友去世的事。

    接下来一周,陶天然吃得很多。

    她没有再点凉皮,也不让自己再吐。

    只是一周后,她右牙根肿得厉害,连带着牙龈一跳一跳的疼。

    她预约了牙医,下班后走进牙科诊所。

    其实她不喜欢看牙,躺在诊疗椅上炽烈的光一照,总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

    牙医替她检查完:“只是发炎,不用拔。”

    陶天然:“不用拔么?”

    “还好你有日常洁牙的习惯。”牙医笑笑:“不然拔牙可难受了,牙龈上突然空出一个洞,比身体其他部分的问题更让人挂心。”

    陶天然问:“为什么?”

    “你想啊,”牙医解释:“只有牙龈的空洞,你可以拿舌头反复舔对吧?每舔一次,就在提醒你突然少了一颗牙。”

    陶天然静静躺在诊疗椅上,没有再说话。

    ******

    几个月后,她们与土陶艺术家合作的作品已定了初稿。

    陶天然带着稿件去回访艺术家。和助理一同走出胡同,助理一边拉开车门,一边拿手在耳旁扇风:“夏天到了,这天一下子热起来了。”

    开车路过程巷家附近的菜市场。

    助理忽道:“陶老师你知道吗?冬天这里发生过一起车祸,死者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陶天然盯着前方跃动的红灯读秒。

    三秒。

    两秒。

    一秒。

    助理:“陶老师绿灯了可以走了。”

    陶天然伸脚一点油门,开出去良久之后,她说:“我知道。”

    声音明明响在自己的耳边,却显得很渺远。

    “你也看到新闻了是吧?啧啧,真够可惜的。”

    陶天然无意识的舔了舔右边牙龈,却想起她根本没有拔牙,那里并没有一个残缺的空洞。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后颈,揿开一隙车??x?窗。

    蒲公英的种子毛茸茸的拂进来。

    陶天然从后视镜瞄了眼逐渐远去的菜市场。

    今天风很轻柔,夏天正好。

    可有个年轻的姑娘,永远躺在了去年冬天的一场大雪中,再也没办法对她说出那句:“夏天到了。”

    ******

    易渝死死抱着陶天然的胳膊。

    陶天然蹙眉:“你先放开。”

    “我不放,我一放你就跑了。”易渝继续死死抱着:“今晚这个聚会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得去给我撑场子,不然其他二代以为我混得很差呢。”

    陶天然:“你看上我什么了,我改。”

    “看上你这张脸了!”

    “那我给你做个面具,你戴着去。”

    “……哈?”易渝嘴巴夸张的张成O形:“陶天然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陶天然还是去了。

    她自己待在家里,总是坐不下来。

    酒吧永远透着纸醉金迷意味,钱闻起来有酒的味道,酒闻起来有钱的味道。人浸在其间,不两口就醉了。

    易渝勾着陶天然的肩:“这是我司的活招牌陶老师,她得光谱奖的新闻你们看到过吧?都跟你们说了我开正经公司,你们怎么不信呢!”

    陶天然搡开她。

    “给我留点面子。”易渝在她身旁压低声:“三万。”

    三什么万。

    陶天然实在不习惯跟人有肢体接触。

    唯一亲密过的人,是程巷。程巷看起来手脚细细,浑身却意外的软,尤其软软的小肚子,有时候陶天然躺在上面,她会很苦恼的说:“我怎么会有小肚子呢?穿衣服不好看啊。”

    接着她故意鼓一鼓肚子:“喂陶天然,我的胃在跟你说什么?”

    陶天然不说话,懒懒的耷着睫。

    程巷俯下身,凑近陶天然耳边:“当然是在说爱你啦陶天然!”

    “我的胃在说爱你。”

    “我的肠子在说爱你。”

    “我的胆囊在说爱你。”

    “我的胰腺在说爱你。”

    “小巷。”

    “嗯?”

    “如果胆囊炎发作的话,人的胆囊会被割掉。”

    程巷一呆:“真的吗?那我就没有胆了啊。”

    她俯低身,嘴唇软软的蹭过陶天然耳廓:“那也没关系啊。”

    “就像我缺失的牙洞也在说爱你。”

    陶天然坐在酒吧里,没有喝几杯,却觉得自己醉了。

    她起身去洗手间。

    易渝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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