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170-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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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目光,轻喝一声,驭马踏进夜色里。

    宋怜沿途布下了几次混淆视线的疑障,一出长治的地界,三人便脱离了商队,装扮成男子的模样,一路往南。

    周慧同北疆斥候交过手,也畏惧北疆王,心下担忧,“阿怜知道定北王会去道州,我们还要走道州这条路么?”

    再过两个山头,就会进入雍州的地界,宋怜点点头,“一则绕路走时间来不及,恐怕错失良机,二则他心思缜密,亲眼看着我赶往商州,能拖住他几日,否则他一旦往我们的行踪上追查,查到江淮有变,先动起兵来,我们拿不下京城。”

    周慧轻轻应了一声,转而忧心起别的事来。

    已是快要入冬的时节,山林间萧索在所难免,但沿途的草木比往年的冬日更要荒凉。

    从北到南,越往南,越是不同,先只是被拨光的树皮,接着是面黄肌瘦的百姓,再往里,一日日靠近郑州的地界,道路两旁已经有饿死的人。

    死尸里老者,小孩居多,周慧林霜心善,起初总是掩埋,过了雍州的地界,到了河新,已是多得顾不及。

    死了的死尸发臭发烂,瘦骨嶙峋的孩子哭不出声,躺在路边衣衫褴褛,本该稚嫩的脸干枯得似百岁老头,久不见有婴孩儿,问了才知婴孩早先要么被卖要么被摔死了,有那狠心的,吃了也是有的,周慧一路哭了好些场,夜里宿在河新城外,远远看着正在河边清洗的女子,忍了又忍,还是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

    河水不知为何,已隐隐发黑发臭,周慧这一久却已经习惯了,她眼眶泛着红,嘴唇动了好几次,才轻声问,“阿怜,你这几日帮着收敛尸体,也教小孩辨别能吃的地根,定也知道他们为何吃不饱了,明明秋日还未过去。”

    宋怜几乎立时便明白了她的用意,“我若为君为主,我不会强征暴敛,不会让百姓落到这个地步。”

    自相识以来,周慧是第一次同身侧的女子争辩,“可如今的大周,只差北疆最后一役,便可天下太平,不再受战乱之苦,若江淮再起事,又不知多少人会丧生。”

    现下的雍州新河已归入北疆的地界,城中也有北疆官员和北疆将士正放粮救灾,帮着百姓安置建房,翻新荒废的农田,可战乱带来的伤害毁灭是修补不回来的,今秋的粮食已被李家军强征,李家军断尾求生,为不给北疆留下粮草,战败后一把火几个粮仓一齐点了。

    纵有粮食不断往新河运送,但总有等不到的人,战乱叫亲人离散,生离死别,这一路上的人,惊慌的,麻木的,和安平的州郡相比,说是地狱也不为过,周慧已不忍看了,当年吴越王软弱,权臣跋扈,鱼肉百姓,吴越百姓苦不堪言,蜀中的宋怜,于吴越的百姓是豪雄,是救民于水火的明君,可现在天下初定,当年的明君,汲汲为营,为一己私欲,要再将天下拖进战乱里么?

    周慧偏头,望着女子洗尽铅华清透精致的面容,未听见回应,不由轻唤了一声,“阿怜。”

    宋怜并不回答,当年她经营蜀中吴越,平定战乱,百姓安平富足,免于贼寇苛吏,到如今九年之久,她并未得到什么。

    如今自不会失去什么。

    宋怜并未回答周慧的话,只是站起来,将袖中一封信与一枚玉印交给她,“你带着这封信去寻庆老将军,他见了信,你的事他不会放着不管,林霜一起去帮你。”

    实则这几日她已看出来了,两个姑娘心地善良,已不可能再陪她做这逆水行舟的事了。

    知道她们终究会走,她提前准备了信和印章,庆修已被高邵综拉拢,不可能再随她起势谋逆,但因着有昔日的旧谊,这点小忙,他是会帮的,他是实权将军,朝廷新贵不入他的眼。

    这件事实没什么难的。

    宋怜打算一个人去江淮。

    周慧看着面前的印信,往后退了一步,嘴唇颤抖,想说她是她一手栽培起来的,怎会对付不了一个懦夫,想说她不是故意要违逆她,只是不想她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只是眼睛被泪模糊,喉咙里似有千斤顶住,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宋怜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她接,将信和印信放在石块上,接着把衣服洗了。

    夜里三人宿在破庙里,周慧似往常一样,等她熟睡后替她擦药,发觉她竟是在袖间藏了匕首,怔怔看了好一会儿,猜到是用来防她的,眼泪便再忍不住。

    林霜反应快,将人带出破庙,没离得太远,放低声音同周慧解释,“当年她曾从新帝手里接过了一杯毒酒,避讳不同路的人,你白日那样质问她,她有所防备是应当的。”

    周慧尽量平复了,往破庙里看了一眼,轻声问林霜,“她若执意要夺位,便是祸国殃民的大奸大恶,林霜你还要跟着她么?”

    林霜想的和她不同,高邵综能做的,阿怜就能做,漫说阿怜救过很多人,做了君王,也会是个好君王,便是真的下地狱,要赎罪,她愿意代替阿怜赎罪。

    林霜也不对周慧动怒,“我是非不分,但我想护着她,这一带并不太平,你还是跟我们一同走,过了道州的地界,你再折往京城。”

    周慧默不做声,两人重新回了山洞,林霜去看了看正熟睡的人,这一路南下,瞧见易子析骸的情形,她真的漠不关心么?

    林霜不知道,但前夜,昨夜,这个人都偷偷出去过,夜里站在高高的山顶上,俯瞰李家军刚刚退败的新河城,看着里面破败的房屋,听着遥远的哭喊厮杀声,一车一车被运出城的死尸,有时一看就是一宿。

    夜色太黑,林霜看不清她眼里是不是有挣扎犹豫。

    只是精神一日比一日差了。

    刚从长治出来时,她是快乐的。

    林霜在她身边躺下,想着各种各样的办法,一夜未眠,第二日赶到道州渡口,跟着她在街巷里奔波,看她累得落下汗珠,为传一些消息,要忍受船夫下流猥亵的目光,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实则侯爷想出了一个我们可以借鉴的好办法,阿怜同定北王结亲,将来做了皇后,他有了子嗣,我替你杀了他,以后你扶持幼主坐在太后的位置上,也是女皇帝了。”

    宋怜停下看她,惊奇又失笑,又有些笑不出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转头继续与船夫寒暄,那船夫起先是惊疑不定,但陆续有两个乞儿神神秘秘进了当铺,没一会儿喜笑颜开出来,他也不得不信了。

    消息传得很快,不过半日光景,整个渡口三十来条快船,都没了踪影。

    宋怜算着高邵综骑马赶到道州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还要早一日,可见她在府里设下的障眼法只拖了他两天,路上混淆他视线的把戏没能瞒过他。

    走陆路她是赶不过他的,也容易被查到踪迹,但水路不一样。

    他没有船。

    再能耐,他也不能长了翅膀飞过来。

    骑马奔来的十余骑风尘仆仆,当前一人勒马停在货板上,一席黑衣,即使离得远,也让人觉得气势慑人,宋怜从船舱出来,几乎是她刚一出来,那人便张弓拉箭,雕翎箭对准了她。

    宋怜远远看着他,一动不动的。

    高邵综用箭矢对准她的眉心,手指微颤,往旁边偏了,暴喝了一声,“你给我回来,现在回来,你还有能出入王府的自由,不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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