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记事录: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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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闪烁,警车围堵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把场面布置的整齐划一,道道黑黄警戒线戒备森严,却无论如何剥离不开生与死的界限。

    阮湘下车,砸上车门,深度呼吸,挤进人群,穿过封锁,一路疾行,轻轻喘息,把脚步停下在目标地点。

    视线锁定到尸体的那刻,她顿感如释重负,劫后余生地泄下力气。

    阮湘面无表情道:“抱歉,你们弄错了,这不是林延述。我男朋友这人很注重自己形象,这尸体这么……总之我能肯定这不是他,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麻烦等有消息再通知我。”

    语毕,阮湘转身要走,却骤然被淹没在人群中的一道熟悉嗓音掐住身体。

    她身形僵立在原地,听到他说:“阮湘姐,这就是我哥。”

    无奈,阮湘只好忍着烦躁心绪再度扭头,走近这具尸体,细细观察他的模样。

    男人瞳孔浑浊,口唇外翻,手指皱缩,全身发白,水肿,溃烂,狰狞到可怖,令人欲呕,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与林延述有任何的相似之处。

    阮湘目光滞钝,盯了许久,最终眼神停落在尸体的右耳处,那上面有一颗分外眼熟的黑色痣点,阮湘凝着那痣,恍惚见它变成无尽黑洞,把她吸入溺毙,掉落在无间地狱之中。

    林桦越走过来,语气低哑,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卡出,像是有什么重压砸在了他的命门之上。

    他说:“我哥的尸体上有五刀刺伤,但是法医说我哥是自杀。阮湘姐,你信吗?他站在这条湖边生生捅向自己五刀,然后走进了这片湖里。”

    阮湘身体神经质地发抖起来,四肢冷到发麻,她脚步往后退去,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肉眼可见的事实。

    林桦越嗓音越到最后越用力,他一把攥住阮湘手腕,想拽着她再度走近林延述。

    指尖在手腕交错躲避间拽断手链,顷刻间所有珠子尽数断落,砸在地面发出震天声响,零落满目。

    温柔和煦的日光暖阳下,阮湘怔住一秒,身体地震,五脏六腑开始剧烈尖叫,她拼命挣脱林桦越掌心桎梏,慌张跪倒在地不断用掌心回扫串珠。

    大衣下摆蹭刮间浑染泥黄尘土,尖锐草根刺入掌侧划出血灿灿的红痕,阮湘恍然未觉,任由鲜血一路滑流袖口,染出暗红。

    她双手不停游移,狼狈地抓起一颗颗沾染着泥土与血色的烟灰色珠子塞进口袋,猩红着双眸大声强调:“这是林延述送我的手链!”

    “人都死透了!你还要手链有鬼用?!”

    林桦越不管不顾,强硬地拽住阮湘手臂往前拖,往上扯,他毫不留情,一定要她直视林延述腰腹间层层交叠的刀伤。

    “林桦越你别碰我!”

    “你先给我站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哥是为什么要自杀?!”

    “你别碰我!”

    “你给我过来!我叫你站起来!”

    混乱拉扯间,阮湘急促喘息,被动起身,而后毫不犹豫地反手在林桦越脸上狠狠甩去一掌。

    啪——

    霎时间,清脆掌声划破周围所有喧嚣吵闹,只余一阵安静的窒息。

    阮湘双目猩红,垂下右手,鲜红色的血液一路流淌指尖,滴滴坠落在泥地之中,浇灌出一颗颗鲜血凝成的腐烂虫洞。

    她胸膛剧烈起伏,另只手攥紧掌心硬珠,眼神死死刺向林桦越错愕的面容,一字一句道:“我叫你别碰我,你听不到?”

    阮湘吐出一口气,指腹用力向上抹去眼尾滑落的湿润。血迹染色,将她精致莹白的面颊绘出一道清晰伤疤,红白交映如瓷器裂痕,皲裂在她这张面无情绪的脸上。

    在众人诧异震惊的目光下,女人就像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疯子般再度蹲下身,在林延述高高架起的尸体旁固执地一颗颗拾起散落的珠子。

    终于,所有串珠失而复得,回归原位,但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却总感觉像丢失了命运那般涩然。

    阮湘蹲在地面,呆呆凝望双手,抬起头才发觉太阳已经彻底升起来了,而日出是那么刺眼,把她照耀的近乎灰飞烟灭。

    黎明破晓间,她迎着太阳跌跌撞撞站起身,一步步踩着光线回到林延述身边。

    从一个人变成一具尸体,丧失的温度会丢在哪里?

    阮湘伸出手,去触碰林延述在阳光下的面容。

    冰冷。

    去握住林延述在阳光下的掌心。

    冰冷。

    去抚摸林延述在阳光下的胸膛。

    冰冷,心跳寂静无声。

    天际间,翻腾滚烫的暮金朝霞将浓云烬燃,平等地投射下来,铺盖在每个人,每棵树,每只鸟,每栋房屋的身形之上,点亮万家。

    望着四周人影交错,阮湘只感到匪夷所思。

    为什么唯独林延述的身上还依旧冰冷一片?为什么太阳的暖照不到人心里面去?为什么在这阳光普照的时刻里,她却痛到欲死。

    深呼吸,吐气,再度低头。

    阮湘看到林延述腰腹密密麻麻的淤青中,有五道边缘泛白的深重伤口杂乱无章地排列在眼前,这刀伤更像是被某种害虫啃咬出来的洞口,从内里就开始发散溃烂。

    阮湘手腕抖颤,掌心抚摸过去,不得不开始缓缓接受事实。

    她要接受人总会死,接受林延述的自杀,接受他的分手,接受他就这么潦草又残忍地离开了她的生命,而他的所有对她而言都变成了一道永远解不开的迷题,一团撕扯不开的毛线。

    她缠绕其中,只是站在这里就压抑到窒息,痛到挫骨锥心。

    她接受。

    但,绝不原谅。

    ……

    阮湘记事簿:

    2026年11月2日。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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