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给甲方人工呼吸: 18、鬼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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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来的雨从下午开始,一直下到深夜。

    季津今日没去应酬,四个人一起吃了晚饭。看见张渊,没过问关于他打架的任何事,饭桌上只提了季家父母明天要回家,叮嘱许阿姨明天把晚饭做得丰盛一点。

    又问季苇一:“他明天还要住在家里吗?”

    季苇一下午刚吐过,食欲不振,不想让季津看出来又被念叨,夹一块排骨放在盘子里作对。

    得到一个说话的机会,就顺理成章把肉推到一边:“不用,明天白天我叫许琮带他去配助听器,剧组会提前给他上课,正好附近空了一间房子,打扫一下让他搬进去。”

    季津点点头,看见季苇一半天不往嘴里送,无奈道:“小舟,你吃饭就不能积极一点?”

    正用筷子在酱油碟子里画圈的季苇一手上动作徒然一顿,状似不经意地将眼睛往一旁偏了偏。

    张渊正在低着头扒拉米饭,完全没有试图关心他们家庭对话意思,却很敏锐地捕捉到那一丝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猛然转头:“怎么?”

    “没怎么,”季苇一拨弄头发挡住自己发红的耳根,拿公筷往他碗里丢了块排骨:“别光吃饭。”

    托张渊的福,他现在真是听不得“小舟”这两个字……

    晚饭他最后也没吃多少,早早打发张渊去休息,自己也躲在卧室里看合同,白天太累,不多时也就困了。

    到了后半夜,又在梦里惊醒。

    季苇一隐约觉得自己又是梦到了冯帆,意识恢复,梦的内容就已经记忆模糊,只有阴冷湿重凝固在身上。

    像他到桦城的第一年,在某一个雨天里看着窗外想:为什么真的会因为什么人的一句话就把他送到陌生人的家里来养?

    要说迷信,他父母的迷信似乎就是从那年开始。

    那年他改了名字,从跟季津差不多的一个带了三点水的单字名变成了“季苇一”。从桦城回家以后,忽然发现家里开始被说不清是佛是道复杂程度堪比《西游记》的各种物件堆满。

    他的父母开始变得特别迷信,就好像他们从来就这么迷信一样,突然且生硬,以至于他常常都会在心里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迷信。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被叫做“小舟”。

    提到小舟,他眼前忽然出现张渊蹲在地上仰头看他,修长的十根手指在空气中捏两下:“小舟,是小船的舟吗?”

    季苇一彻底地从混沌里醒转过来——脑子醒了,身体没醒。

    鬼压床总在身体很累又睡不踏实的时候偶然造访,感官已经开始逐渐恢复灵敏,肌肉却全然不听掌控,甚至连抬起眼皮都做不到。

    身上明明只盖着一层轻薄柔软的蚕丝被,此时此刻却仿佛浸了冷水,压得令人喘不过来。

    像是在一团漆黑浓重的粘稠液体里苦苦挣扎,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把眼睛睁开一线。黑夜中的天花板上烟雾报警器闪烁的红光沉沉坠落,如同陨石碎片撞击地球,灭顶之灾一般朝他倾倒过来。

    季苇一翻身滚到床沿上,一条腿磕在地板上,终于在疼痛里夺回对身体的掌控。

    心跳快得好像要击穿鼓膜,分不清是心悸还是胃部不适了,亦或者二者皆有,季苇一在耳鸣声里挣脱被子坐起来,又软绵绵地瘫倒下去。

    原来并不是被子湿重,只是他身上出了太多冷汗。

    心脏突突地跳动里,季苇一蜷缩起身体。

    即便开了空调暖风,他的四肢还是有种血液运转不良的冰冷。

    雨还在下,他缓过一口气来打开窗帘,外面黑压压地。房间里虽然开了除湿,依旧感觉空气重得难以呼吸,即便推开窗子,也只有更多的水汽透进来。

    靠在枕头上,脑袋沉沉地眩晕,躺下又感觉心跳的声音特别大,顶在心口坐立不安。

    季苇一实在躺不住,慢慢爬起来吃了药,走进二楼的那间屋子。

    他心脏上的不适,一部分是来自于器官天然硬件的问题,另一部分,是常年无法正常工作而更容易出现的官能症。

    说白了,越想越难受,找点什么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会舒服一点。

    这种时刻精力不济,重要的事情是做不了的,从小家里就放动画片给他看,再大一点,他就开始看电影。

    后来走上这条路,大概也是从儿时起就早见端倪。

    保持心情稳定心脏健康是第一要务,他一般都选已经看过的电影,免得对情节太期待反而更加引起不适。

    随手摸了一张碟,是刚重置过不久的《海上钢琴师》。

    他也不挑,无非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裹着毯子靠在沙发上。

    没留意未关的窗户,轻轻把门吹开。

    *

    张渊盯着天花板上一闪一闪地红点出神。

    他不认床,准确来说是对生活的要求不怎么高。

    遇到好吃的就多吃几口,遇到没那么喜欢的食物也不会让自己饿着。便宜的衣服贵的衣服,穿在身上除了冷热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分别。睡觉的地方也是一样,能躺就行,不能躺靠一下也睡得着。

    像今天这样不知为何难以入眠的时候是极少有的,白日里的场景片段像幻灯片一样从脑海里跳出来,杂乱无序,也很难说具体让他产生了什么样的想法,但张渊无法阻止画面出现。

    住在季苇一家里,他起初觉得不该随意走动,但失眠的感觉实在陌生而痛苦,他盯着那个闪动的红点久了,总有种那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感觉。

    这实在令人烦躁,张渊辗转反侧,而后猛然从床上坐起,离开卧室。

    客卧在二楼最后一间,走廊上装了声控灯。但因为不想拖鞋弄出声音,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看见楼梯口的第一房虚掩着房门,透出的依稀光亮在黑暗的走廊格外明显。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季苇一仍困在心慌里,说是看电影,眼睛徒劳追着画面,脑子里空荡荡。

    门打开时的响动惊了他一下,捂着心口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谁?”

    漆黑的走廊里探出个脑袋,张渊看着他,眨眨黑眼睛:“你没睡觉?”

    季苇一长舒一口气,虽然在自己家里,却有种上学时上课偷看课外书被老师发现的刺激感:“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幸亏他看得不是恐怖片,不然现在该叫救护车了。

    “我不知道。”张渊说,他确实判断不了自己走路有没有声音,但说完就想起声控灯好像是没有响,又说:“对不起。”

    他径直走进来,昏暗的屋内只有投影灯光散落的余辉落在季苇一身上,以至于他第一时间没有发现对方脸色苍白:“你也,睡不着?”

    这个“也”字让季苇一叹了口气,失眠的人在深夜总有种同病相怜的共情,他冲张渊招招手:“看电影吗?”

    这次不是手语教学片了。

    张渊走过去,季苇一才发觉他身上只穿一件宽大的t恤衫,勉强盖着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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