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枝: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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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大人可是我的连襟,我早把你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这铺子的房契上,白纸黑字落了你的名字。”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语气忽然放软,“这样,你把铺子过到我名下,你们照旧在这儿做生意,工钱一文不少你们的,如何?”

    秋娘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都发了颤,“王泽光!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眼眶通红,指着对方鼻子骂道,“二郎尸骨未寒,你就急着去谋夺二房的家产!你那毒妇更是个黑心烂肺的,活活把二郎媳妇逼得投了井,如今连我这个不沾边的外室也要吞下!”

    外头逐渐聚了一些街坊,眼睛直直往里瞧着。

    王泽光脸色骤沉,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把这泼妇的嘴堵上!”

    秋娘眼见那几个大汉逼近,反手抄起柜台上的剪刀。两个壮汉被她这不要命的架势唬住,一时竟不敢上前。

    “废物!”王泽光起身,一脚踹翻条凳,“白养你们这些饭桶了?就算闹出人命,也有知州大人兜着!”

    “王泽光!”秋娘死死攥着剪刀,声音发了狠,“你这样的黑心肝,迟早要遭报应!”

    王泽光阴沉着脸,那脸色活像一团墨汁,黑得瘆人。他阴恻恻道,“秋娘,你可想清楚了。你那大儿子在南洋生死未卜,二儿子前些时日也下落不明”说着又逼近两步,嗤笑道,“如今的你,拿什么跟我斗?”

    秋娘浑身发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还可以跟你拼了这条命!”

    秋娘举着剪刀就要扑上去,清枝连忙一把拦住,转身对着王泽光沉声道,“王老爷,我们这小店开了两年,来来往往的贵客也不少,多少攒下些情面。”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张通判和王参军可没少来光顾,每次都要夸我们手艺好。若真闹到他们跟前,怕是不好看。”

    王泽光眯着眼睛打量清枝,半晌冷笑道,“今日我好言相劝,你们居然不识抬举。不过这来日方长的,我宽限你们几日,好好考虑。”

    他慢悠悠起身,带着人走出了店门。刚踏出门口又回头补了句,“这铺子,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说罢一甩袖子,带着那群打手扬长而去。

    秋娘有些气紧,后退了两步,清枝赶紧扶住,秋娘脸色有些发白,对着清枝说道,“清枝,我连累你了。”

    清枝扶她坐下,倒了杯热茶塞进她手里,“咱们一起想法子便是。”

    其实方才提到的这两位大人物,清枝也没瞧见过,只是从客人的嘴里听见了这两人的名讳,连人影都没见过。

    食肆照常开张,清枝借着端茶送水的工夫,从食客们的闲谈里拼凑出了王泽光的底细。

    原来他那三弟在连山县当县令,这些年仗着这层关系没少作威作福。如今新来的刘知州,是接替了暴毙的前任,偏巧王泽光的女儿给这刘知州做了妾,这才让他越发张狂起来。

    清枝心里有了底。

    若是这般,这王泽光倒是没什么好怕的,顶多就是个狐假虎威的货色。

    秋娘见清枝神色如常,该招呼客人招呼客人,该算账算账,悬着的心也渐渐落回了肚子里。

    如今秋娘家里冷冷清清,她索性就住在铺子后间。

    清枝却雷打不动,每日打烊后都要雇张叔的牛车回家。秋娘从不多问,但心里明镜似的,这丫头还在盼着她那失踪一年多的二哥回来。

    说来也怪,清枝这二哥走得悄无声息。

    刚失踪那会儿,清枝疯了一样在城里打听,茶楼酒肆和西边的集市都跑遍了,整整三个月,愣是没寻到半点蛛丝马迹。

    “张叔,走吧。”

    清枝利落地跳上牛车,朝秋娘挥了挥手。

    张叔“哎”了一声,老黄牛慢悠悠地迈开步子。

    秋风掠过道旁金黄的稻田,掀起层层穗浪。清枝倚在牛车围栏上,凉丝丝的风拂过面颊,恍惚间又回到初来韶州的日子。

    她和二哥,还有王家两兄弟,四人挤在一辆牛车上,有说有笑地进了城。

    如今这田还是那片田,牛车还是那辆牛车,却只剩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坐着。

    “哎嘿……”

    张叔今日兴致高,忽然扯着嗓子唱起了山歌。沙哑的嗓音混着车轮吱呀声,在暮色中格外苍凉。

    “秋日天高云也少咧。”

    “谁家儿郎从了军哟。”

    “新嫁娘子望穿了眼呐。”

    “这风也凉来心也凉哟,问郎几时归故乡咧。”

    ……

    歌声在秋风中,飘荡向远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清枝就回到了食肆。

    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店门口指指点点,议论声不断。

    她心头猛地一沉,拨开人群就往里冲。刚跨过门槛,眼前的景象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桌椅板凳横七竖八地倒着,碗碟碎片散落一地。柜台被掀了个底朝天,装钱的抽屉大开着,里头空空如也。

    “秋娘!”

    清枝的声音都在发抖,她踉跄着往后厨跑,掀开布帘,没瞧见人,又提起裙摆往楼上冲。

    二楼的窗户大敞着,染血的纱幔被风吹得翻飞,像索命的幡旗般在空中飘荡。

    她颤抖着手拨开纱幔,只见秋娘直挺挺地倒在里间的地上,身下一大滩血迹。

    清枝踉跄着扑倒在秋娘身旁,颤抖的双手刚要碰到那染血的衣襟,却见秋娘的眼睫突然颤了颤。

    秋娘嘴唇翕动,气若游丝。

    她拼尽最后力气抓住清枝的手腕,“是……王泽光……来抢……铺子。”

    鲜血从秋娘嘴角溢出,“他逼我……交出房契,我,我没给他,我死了他就,就没办法了……”

    清枝摇头,赶紧劝道,“铺子没了可以挣,你撑着,我去寻大夫!”

    秋娘握住清枝的手,咬牙说道,“死也……不要给他,答应我,守……住这间铺子。是秋娘,连累了,你……”

    最后一个字音未落,那只死死攥着清枝的手突然失了力气,重重砸在地上。

    清枝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秋娘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

    她下意识伸手去探鼻息,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清枝机械地放下秋娘的尸身,缓缓直起腰来。

    染血的纱幔还在风中飘荡,像招魂的幡。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褪了色,全都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雾。

    秋风从窗外灌了进来,她打了个寒颤。

    这才惊觉,原来人世间的寒意,可以凉到骨子里去。

    她独自一人操持完秋娘的丧事,在秋娘坟前待了许久。纸钱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清枝起身时,腿脚麻木,她却浑然不觉。

    她冷静地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转身朝着官府衙门走去。

    衙门前的鸣冤鼓蒙着厚厚的灰尘,她抄起鼓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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