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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权臣成双》 90-100(第9/22页)
杀心中的天真才能君临天下。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过飞檐,忽地滚过一阵闷雷。
*
——“右相,到底为什么?”
朱昱修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带右侧。
这是要握刀。
然而这套装束没有佩刀,只有几条玉带。
雷声过后,一缕阳光从云中缝隙洒下,斜映在君臣之间。
“因为臣过去献给陛下的每一样礼物都是真心实意的。”陆洗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天子,“如果礼物之中掺杂了别的念头,臣宁可不送。”
朱昱修的眼睫轻轻动了一下。
回忆涌上心头。
他幼年被寄养在先皇后宫中,难得与董嫣见面,分开时扯着衣裙见到一只刺绣的鸠鸟,便把这纹案深深记入心中,往后见着就盯住不肯放。
宫人不知所以,一次正旦宫宴,陆洗偶然注意到细节,次日便送了一辆青玉鸠车进宫。
他见到鸠鸟,心神立刻安宁下来,不再暴躁。
又记起第一次离开董嫣的庇护独自上朝,陆洗并不像其余臣子那样长篇大论逼他听取,而是给了他一幅造车图版,让他有了第一件真正能动手做的事——孝顺自己的生身母亲。
从鸠车、狮子猫、造车图版到济南府的牌楼、锦凤、白虎,陆洗进献的礼物没有一样不是顺应着朱昱修当时的心境。
“陛下,有人说臣‘承颜顺意寻常事,谄媚偏能惑圣心’,可臣实际是什么样并不由他们评定。”陆洗不卑不亢,眼色深沉,“臣不守古训,臣不认命运,臣只听从自己的本心。”
风变大,云层翻涌。
太液池面腾起细浪。
陆洗继续说道:“过去,臣觉得陛下尚年幼,正当天真烂漫之时却要背负家国社稷的担子实在过于沉重压抑,所以才想方设法为陛下寻开心。”
朱昱修深吸一口气,站稳脚跟,直视陆洗的面容。
陆洗颔首:“可现在陛下已快到临朝亲政之年,如果只是念及与臣的旧情而不谈疑虑,那么臣觉得大可不必再继续下去,事关北伐大计,臣即刻说出实情。”
朱昱修眼中的戒备立即消散,坐回了龙椅。
陆洗稍一停顿,开口道:“陛下对朔北的实况知道多少?”
朱昱修道:“朕听闻当地百姓渴望朝廷的治理如久旱盼甘霖。”
陆洗道:“实际上,那里的百姓不认臣,不认林相,甚至未必认得陛下,他们只想在春天把小麦播种下去,等夏季再收回粮食来,谁能给他们生活的保障,他们就认谁。”
朱昱修道:“哦?是这样吗?”
陆洗道:“是,试想一个人如果连饭都吃不饱衣都穿不暖,如何指望他忠君爱国呢?”
朱昱修眉间微蹙,陷入沉默。
陆洗道:“臣想让他们尽快过上好日子,就像臣过去希望能给陛下在深宫之中枯燥压抑的日子带来乐趣,都是真心。”
朱昱修没有因为陆洗把自己和一介平民相比而恼怒,而是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阮祎取来朔北地图铺在云石小几上。
高檀刚才调了几个侍卫,又将其遣散。
——“陛下,臣先从迤都说起。”
之后的一个时辰,陆洗照着这张朔北地图,挨个州县地讲述实情。
他并不像事功册里说的那样繁杂,而是用一个个具体生动的例子说明自己的理由。
“在迤都,军民联合的屯田制曾让一个寡妇在三天内办完所有垦荒手续。驻军直接划给她五亩新垦的熟田,军需官当场登记造册,隔日就有士兵帮着修好了引水的沟渠。等到秋收时,她家的麦子不仅养活了三个孩子,还多出两石充作军粮。”
“如今这座边城能撑起五千驻军的粮草供应,靠的正是这般军民一体的效率。若现在就要拆分成三司分管,光是丈量她那块田就得等户部派员、兵部核籍、工部勘验,来年春耕前都未必能种上庄稼——而北境的战事,等不起这些文书往来。”
听完这一番话,朱昱修想通了。
无论什么出身,一个人想要挣脱天命枷锁的心志可以是相通的。
他身为一国天子,如果连面对事实的气魄都没有,何谈改变事实。
风吹云开。
陆洗道:“请陛下准臣出征,待朝廷北定乌兰彻底歼灭鬼力赤再对朔北施行改制。”
朱昱修道:“好,朕意已决,即刻批红。”
君臣之间的那一道光线逐渐扩散,照亮整张几案。
陆洗告退。
朱昱修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就追,追到御桥上。
——“右相!”
陆洗停下脚步,回头行礼。
朱昱修的眼眶微红:“纵然朕愿意支持你,然而情是情理是理,你方才与朕说的只占一个情字,却不占理,不是长久之计。”
陆洗道:“是,陛下圣明。”
朱昱修道:“如此,左相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朕怕你走之后朕挡不住他们。”
陆洗笑了笑,温和道:“陛下勿要忧虑,世上只有臣子替天子遮风挡雨,岂有天子为臣子举华盖的道理?待臣拿下乌兰,陛下只管做该做的事。”
直到这一刻,朱昱修才有些明白这个替自己遮挡了无数风雨的年长的男人。
灰雁从桥下游过划开波纹,又很快被流水冲淡,仿佛从未惊扰过这片暮色。
*
夕阳斜照窗柩。
墨色沉入笔洗。
温迎敲门进来。
林佩抬眸:“是宫里的消息吗?”
“是。”温迎道,“陛下恩准平辽总督府所请,驳回了万怀朔北布政使的任命。”
啪,嗒。
笔从手中滑落,纸面晕开墨痕。
温迎道:“事情还有缓转的余地,我们可以在二月十五的大朝上争取重议。”
林佩一声叹息,抬手扶着额头,指尖微微发颤。
他没有想到陆洗这次在御前反客为主,用一场心理战再次争取到了领衔北伐的机会。
自迁都以来,北方尤其是平辽总督府的军需成为国库最大的开支,在北方防线已然稳固、敌首遁逃的情形之下,朝中对是否继续北伐的分歧逐渐突现。
因为他的步步紧逼,两边早已暗流涌动。
一直从陆洗那里分好处的人眼见董颢被调离工部便开始抱团取暖。晋北有李良夜的把持勉强算稳当,北直隶、辽北的各州县官员则近半数都在呼吁兴师北伐,朔北几乎全在平北军控制之下更不必说,这还没有算其在大江南北的诸多党羽。
如果陆洗依然掌控北境军政大权,想要在朱昱修亲政之前和平收回朔北就几无可能。
面对这样的情状,吏部有限的调动显得杯水车薪,要想解决问题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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