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他为何那样: 12、孤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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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距离约定之时还有数个时辰,纪凛去了御史台,赵敬时寻了个由头先来了趟观玄楼。

    秦黯带着人去点库房了,不在。

    赵敬时转悠了一圈,寻思着昨晚把人惹急了,一会儿等秦黯回来,八成要劈头盖脸把没骂成的那一顿找补回来。

    于是他先把特意准备的点心放在紫檀木桌上,让秦黯回来的第一眼就瞧得见。

    点心旁边搁着昨夜他匆忙丢在秦黯这儿的三尺青锋,赵敬时拽了出来,凛冽剑光晃眼,剑身篆刻着“孤鸿”二字。

    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

    “你还敢回来。”

    赵敬时猛然醒神,按着剑柄将青锋推了回去。

    秦黯锁了门,抄起双臂面色不虞地盯着他:“来,先给你一炷香,给你个狡辩的机会。”

    赵敬时一讪:“没什么可狡辩的,我早晚要带着纪凛来见你。”

    话音未落,一个东西骤然冲着他的面门砸了过来,赵敬时弯腰一避,算盘在他身后开了花,珠子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不等赵敬时站稳,秦黯已经扑了过来,提着他的领子就要揍上去,可拳头距离他脸颊还有一指的时候顿住。

    “你带他来见我干什么?啊??你自己要作死你别带着我!!!”秦黯眼底都气出了血丝,“你自己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也不看看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居然——”

    “我们必须有个人在朝廷上帮我们说话。”赵敬时不闪不避地盯着他的眼,“你我都清楚,无论是临云阁还是观玄楼,我们都见不得光,有些事,就算查清了,查明了,又能如何?”

    秦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赵敬时握住他的手腕,缓缓放开自己的领口:“如果你要的只是那些该死的人去死,这件事会简单很多,可我们为什么要浮沉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我们要的不止如此,不是吗?”

    “那又为什么偏偏是纪凛?”秦黯胸膛猛烈起伏,“那么多的人——”

    “那么多的人没人比他更合适。”赵敬时截断他的话头,“我们需要的这个人,他要位高权重、要有足够的信服力,更要有足够的立场能够在皇帝、百官、甚至是天下人面前,讲出我们想讲的话、想说的真相。”

    “论站队、论威望、论名声、论职责,谁比一个不依附于任何一方、光风霁月的、行监察事的御史大夫更合适?”

    “那你起码提前跟我说一句!”秦黯搡了他一把,“你倒是潇洒,我能见他吗?我能吗?”

    赵敬时言语一滞。

    这件事的确属于临时起意,也的确杀了个秦黯措手不及,可没办法,机不可失,怪只怪昨夜时机太好。

    但哪怕面具被赵敬时丢给了秦黯,想必秦黯也是好一通手忙脚乱、心虚惶然,这事儿他避不开责,不好意思地偏开目光。

    “别生气了吧,秦老板?”

    秦黯正了正领子,微讽道:“怎么我还不可以生气么?阁主大人。”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不说这事儿,单说临云阁这么多年来的钱,除了每个杀手自己合该拿的佣金,其他的我都送到观玄楼来了,由秦老板帮着打理。”赵敬时赔笑道,“全部身家都在秦老板手里呢,哪里敢惹你。”

    “没看出来你不敢,这几天你气我就气得挺多。”秦黯扯了扯唇角,压住了,“我还是那句话,你小心把自己玩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是不会客气的,这些钱我一定会私吞的。”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赵敬时把点心盒子打开,往秦黯面前推了推,“这种事儿仅此一次。你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的。”

    秦黯冷哼一声:“真的么?”

    赵敬时眼神清冽:“自然。”

    “那就道歉!”秦黯翻他一眼,瞥到怀里的点心盒子,心情好了一点点,“给我、还有方才碎了的算盘珠子道歉!”

    赵敬时无奈一笑:“好吧好吧,别气了,我错了,一定没有——”

    “不够。”秦黯移回视线,眼眸里闪着异样的神采,“赵敬时,叫我哥。”

    赵敬时微微怔愣,然后放柔了语气:“哥。”

    果然,秦黯的愤怒被瞬间抚平,像是被捋顺了毛的狸奴,不但自己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收拾好了,还迫不及待地接过赵敬时给他买的点心盒子。

    只是苦了正从窗户翻进来的颜白榆,闻声一头撞在柜子上。

    赵敬时听见动静瞥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他捂着脑袋走过来,秦黯没搭理他,专心从盒子里捻出一块糖糕大快朵颐。

    颜白榆只能凑到赵敬时身边咬耳朵:“阁主,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我记得你比秦老板大三岁呢……”

    赵敬时竖起食指摇了摇,一副不可说的神秘模样,旋即捞起一块珠子,在指尖转了转。

    他后腰靠在桌边,叹道:“无论如何,秦老板,下次东西爱惜着些,多好的算盘说砸就砸啊。”

    “那咋了,”秦黯掰着点心,含糊道,“我有钱。”

    “那也不能这般糟蹋东西吧。临云阁这些年是赚了不少,但你也别挥霍无度,让我越赚越亏,到最后上街讨饭啊。”

    “说得像我观玄楼不盈利是个摆设玩意儿一样。”秦黯瞪他一眼,“行了,连颜白榆都叫来了,有什么要嘱咐的快说吧,人这不是都齐了吗?”

    “无他,也告知白榆一声,今晚纪凛要来。”赵敬时把珠子抛给颜白榆,眼睛一眨,“我们要一同演一场鸿门宴。”

    *

    戌时一刻,纪凛带着赵敬时准时赴约。

    纪凛昨夜一掷千金只为见秦黯一面的壮举犹在眼前,鸨母没敢耽搁,立刻送人上楼,秦黯依旧带着面具,二指撑着太阳穴,正翘着腿侯在桌前。

    桌上已经分好了两杯茶,两人进屋的时候温度正好,秦黯询声望去,目光不着痕迹地瞟过跟在纪凛身后的赵敬时,那人垂着眼安静地跟在纪凛身后,与寻常家丁没有半分区别。

    纪凛没立刻入座,而是抬抬手,赵敬时立刻会意上前,将手中捧着的精美盒子毕恭毕敬地摆上桌面。

    秦黯挑挑眉,没动:“纪大人这是何意?”

    纪凛坐定:“昨夜情急,唐突了秦老板,小小歉意,还望收下。”

    秦黯伸手抓过那小盒子,单手敲开,里头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质地卓越,色泽温润。

    “啪”,盒子被关上,秦黯施施然放下腿起身,懒洋洋地绕到赵敬时面前,将盒子丢进他怀里。

    “纪大人客气了,昨日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也算是一段特殊的缘分。”秦黯盯着赵敬时的眼,探究道,“今次是我请你来的,可不是让你来专门赔礼的,倒显得我多小气呢。”

    秦黯依旧是那身鲜亮的红色长袍,衣摆曳地,衣服上的图案以掺了金丝的线织成,烛光下如同游鱼入水,行动间波光粼粼,华贵得不可逼视。

    纪凛未回头,闻言一笑:“如此,我就欠秦老板两个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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