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酒饮得: 3、丑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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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十七,而她却已年近七十。

    七十岁的老媪和十七岁的少女,她们之间隔着从东京到临安那样漫长的风霜雨雪,隔着女真人的金戈铁马,隔着无法言说的病起萧萧两鬓华。

    彼时她是天真烂漫的江南女儿,而大妈妈却是北人南渡,早已饱尝人生沧桑,亦不再对这世间抱有幻梦与渴望。

    “大妈妈写元宵的那首《永遇乐》我特别喜欢,我唱给大妈妈听吧?”少女依偎着老媪,语气满是娇憨。

    李清照笑着将写了词句的纸笺递给她,她接过词纸,清了清嗓子,扬声唱起来: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注1)

    嗓音清亮婉转如啼鸟,又如谁家痴儿不当心洒了一地珍珠碎玉,泠泠玎玎,魂魄空灵。

    这样美的嗓音,恐怕余音绕梁三日都不止。

    谁知听着听着,李清照却忽地转开头去,白发皤然的头颅低垂于胸前,双肩颤抖,不肯再看她一眼——她知道,大妈妈哭了。

    可她却并未停下歌喉,而是继续唱下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昔年的她只觉这首《永遇乐》曲调好听、文辞瑰美,却并不明白其中痛极、憾极之情。直到现在,她亦经历了劈面而来的风刀霜剑之后,才终于理解了大妈妈那时为何无声恸哭。

    ——心焉如割,心焉如割!

    大妈妈早已不在人间,甚至离世那会儿,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那时节她刚嫁人不久,与夫婿闹得不可开交,被舅姑以“新妇无礼”的罪名锁在偏院以示惩戒。

    老媪已魂归帝所,少女亦不复当初。

    思至此,满腔憾恨汹涌,泪水霎时间夺眶而出,晏怀微赶忙将衣袖咬在口中,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对面厢房内,应知雪、应知月姊妹二人还在唱着悦耳的曲调,只是这会儿她们唱的已不是《永遇乐》,而是换了一首缱绻欢悦的《喜迁莺》。忽地又听得两姊妹玩笑打闹的声音,笑声清晰地刮着耳廓,刮得生疼。

    晏怀微转身走向床榻,衣裳也没脱就直接躺下,又将薄被拉起来蒙住头。

    她躲在被子里,声如蚊蚋般一字一句再次唱起当年那首《永遇乐》: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才唱了几句就已经哽咽得发不出完整音声,可她强忍嚎啕痛意,仍用她破碎的、颤抖的嗓音将整首词逐字唱完:

    “……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那天夜里,晏怀微躲在她的“帘儿底下”哭了几乎整整一宿,哭到最后已经抽搐得上气不接下气,鼻子像灌了铅水,嗓子也像被利刃刮磨,甚至眼睛肿得睁都睁不开。

    次晨起床梳洗的时候一照镜子——好家伙,这下更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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