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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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血泊,浸透了行刑者的鞋底。

    “说不说!”

    一块通红的烙铁逼近了,带着滚烫的、寒毛直竖的灼热。墙上钉着的女人通身染血,早已全然变成了一个血人。

    铁链穿琵琶骨不止是话本中才会存在的酷刑,就连最顽强、最死硬的囚徒都熬不住,但受刑的女人却像是死了一样,低垂着头,浸满鲜血的长发啪嗒啪嗒向下滴血,溅起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说不说!”

    嗤啦!

    皮肉烧焦的难闻气味逸散开来,墙上的女人终于动了动,像上岸后垂死挣扎的鱼。

    “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轻声说话,声音完全嘶哑,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见棺材不掉泪。”刑房管事低声怒骂,“那样,把她解下来,喂点参汤吊口气,接着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底凶光闪烁。

    七郎在别院失踪、四爷在别院遇刺、夫人神志混沌、九娘子破相毁容。身为刑房管事,他的未来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头,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滚出这里给别人让位了。

    看着墙上那个胆敢持匕首行刺四爷的女人,管事险些咬碎了牙,快步走过去一把扯起她沾血的头发:“快说,你是不是勾结双燕等人,里应外合谋害四爷、七郎,你的同伙在何处!”

    罗帷伏在地上,因长发被扯住,不得已抬起脸来。

    那张娇媚的面孔糊满鲜血伤痕,看不出半分美丽,她被迫和管事对视,片刻之后,忽然缓缓勾起唇角,绽放出一个沾满鲜血的笑容。

    “没有。”她说,“没有同伙,我只是帮助双燕,从七郎卧房中偷出请帖。”

    管事先是一怔,旋即愕然。

    之前讯问双燕时,根据双燕的口供,王七郎将盛放桃花别业请帖的匣子存放在书房柜子里,上了锁,他伺机偷出一张。

    但罗帷所说的话,则截然不同。

    “不是书房。”罗帷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嗓音因失血缺水格外难听,“是我连着整个匣子偷出来,双燕又把匣子藏在书房里。”

    管事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厉声道:“他掩护你?难道你们早已勾搭成奸,所以阴谋勾结?”

    罗帷嫣然一笑。

    如果她面孔完好,这个笑容一定很美,此刻却唯余恐怖。

    她说:“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自幼被王氏买进来,深受郎君宠爱,衣食无忧,若不是与奸夫勾结,为何胆大包天、谋害主人!”

    罗帷看着他,眼白已经化作一片血红,但直到这时她的眼睛竟然还是很好看,只是多出难言的诡谲。

    “因为我还是个人。”

    说完这句话,她呸了一声,这是身为妾室绝不能有的粗野动作,一口血沫随之溅到管事脸上。迎着管事扭曲狰狞的脸,她嘴角越扬越高:“我还是个人啊,夜里躺在一个满手是血的怪物身边,我睡不着。”

    “他确实不虐打我,可他会活剥别人的皮。我忍不了、看不惯,所以想他死。”

    管事气往上冲,反手把她的头往地上一砸,怕把她砸死了,动作做到一半强行止住,又拎起她的头发:“你行刺四爷,有何用意。”

    “我不想行刺他,如果能活我也想活。”罗帷竟然非常配合,一转方才死不开口的态度,“可是他杀了双燕他们,双燕他们拼命掩护我,我没什么能替他们做的,只能试着帮他们报个仇。”

    “你不应该问我的。”罗帷看着管事,轻轻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唇角再度扬起,越扬越高:“我们只是有一个约定,要拼尽全力活过昨夜。”

    一种非常异样的、冰冷的恐惧,忽然毫无预兆地攫住了管事整颗心脏。

    “看到今天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就会看到因果报应。”罗帷幽幽地说,“都说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上天不肯报应,我们自己来。”

    说完这句话,她的笑容一寸寸凝固在唇角,呕出一大口鲜血,没了气息。

    然而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浸血的眼底神光渐熄,却仍朝着房门窗外的方向。

    像是仍然在看那传说中会如期而至的因果报应。

    就在一个时辰之后,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熊熊大火燃起,骤然吞没了桃花别业内院。

    所有的血腥,所有的罪恶,所有关于狐妖传说的源头和死难,都随之一并没入无相山上那场熊熊大火。

    火场外,部曲侍从惊惶逃散。唯有沈亭身边家生的部曲与随侍,心里清楚自己一旦逃走唯有死路一条,发了疯似的孤注一掷,仍顶着火势绝望扑火。

    火场深处,弥漫的浓烟和火舌吞没了雕梁画栋、金粉描漆,许多女子或站或坐,倚靠在火场深处,平静甚至欣悦地等待死亡降临。

    她们中的许多人双眼紧闭,脸上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彼此依偎在一起,扯去身上无法蔽体的轻纱,像挤在一起的、赤\裸的婴儿。

    墙边、门前、窗外,各自三三两两站着年轻的女人,她们的眼睛和舌头还在,手中擎着灯盏,怀中抱着酒壶,坦然坐在无处可逃的火场里,传递酒壶,相继品尝壶中的酒。

    面对即将到来的惨烈死亡,似乎并没有人感到恐惧。

    又或许是因为,活着比死亡更屈辱、更痛苦。既然无法决定如何活着,至少可以选择死亡。

    忽然有风起。

    风助火势,火焰高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即将吞没整条长廊。

    长廊尽头那间华美的寝室外,全身赤裸的沈亭闭着眼,表情定格在一个扭曲的瞬间,在浓烟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伏在地上,似是想向外爬,却没能爬出去。

    因为一个女人死死扒在他的背上,决意与他共赴黄泉。

    她没有眼睛,没有舌头。

    她静静合着眼,没了声息。

    第40章 第四十章 景昭嘲讽道:“这什么破地方……

    无相山上, 冲天大火烧了一日一夜,将整座桃花别业化作焦土,旋即蔓延开来。

    飞鸟走兽四散, 林中草木焦枯, 在极远处望去,黑烟缭绕,红光冲天。

    待稍稍靠近些许,还未到山脚下,呛人的烟雾与灼热气流同时迎面扑来。原本赶来协助救火的各家部曲惶然止住脚步, 只在山外犹豫踟蹰片刻, 脸颊就被烤的发烫,碎发蜷曲。

    数名男子滚倒在地,全身衣物焦黑破烂, 一旁的人们拿来水桶死命泼洒, 才将他们身上的烈焰扑灭。

    不知是谁哀鸣:“郎君还在山上!”

    那是桃花别业的部曲,且不是寻常部曲,而是沈亭的亲信, 个个都是沈氏家生子。如今别业大火,郎君十死无生,他们这些亲信即使活着回去,也必然招致极为严苛的惩处。

    别家奉命前来查看情况的侍从听见,有的露出怜悯之色,有人却低下头, 掩住眼底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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