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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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话,她沉默了片刻。

    “妍妍。”她轻声道,“今年冥诞,是个整日子,家里缺一个孩子也不像样,让她回来吧。”

    木鱼声停了。

    本该离家在外的卢家主低垂着头,神情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不能违拗母亲的意志,点头说了声好。

    “你父亲那时候最疼妍妍了。”

    卢老夫人幽幽道:“你们兄妹几个,我也最心爱妍妍,当年要不是她自己犯傻,我真想给她留在家里招女婿。可惜这孩子,行迹疯魔,不能成器。”

    “都是钟家!”卢家主顺着母亲的话道,“养出来个钟无忧,祸害了妍妍。”

    一声哂笑,出自卢老夫人口中。

    “你呀。”她道,“钟不钟的,原本也不是关键。如果只是看上了钟家那小子,我有什么不能成全的,哪怕把你父亲的尸骨起出来送给钟家出气又怎么样?死人总要给我的宝贝妍妍让路。”

    卢家主忽的一哆嗦。

    这话他不敢接,甚至不能听,听了便是大逆不道。

    卢老夫人并不在意儿子的沉默。

    她睁开眼,缓缓说道:“是她自己的心长得歪了,走上邪路,方有今日。”

    第64章 失踪(五) 景昭:“我又不是色魔!”……

    或许是卢大娘子发挥了作用, 晚间,外出办事的卢家主突然归来,将景昭与裴令之重新叫过去, 认真问清了他们的来意, 并且决定派人去积野小楼看看。

    这其实就是一种隐晦的表态,表示了卢家愿意寻找卢妍夫妇的态度与决心。

    有些话不宜说太清楚,因为说得太清楚便等于出尔反尔,会影响家族颜面。

    既然卢家主已经隐晦表态,景昭二人这一次就算没有白来。

    卢家同意插手, 他们就没有必要再往钟家走一趟, 否则很可能适得其反。

    回到客院,景昭便和裴令之商量,决定明日一早立刻动身赶回临澄县。

    她还是不太习惯孤身一人在外。

    并不是不可以, 只是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从而心情变坏。

    裴令之自然不会反对,有些好奇地问:“你是怎么说动卢家主改变主意的?”

    他谙熟高门大族中那些不宜宣之于口的规则,卢家主昨晚见过他们一面后, 分明根本没有再见他们的意思。今晚却能改变主意,与裴令之无关,那么想必是景昭做了些事。

    景昭低头思忖片刻,肃穆道:“我牺牲了顾家女郎的名声。”

    “?”.

    名声与否,其实不要紧。

    哪怕是对最重声名的南方世家女郎。

    只有活人才需要名声,死人是不需要的。而在下半年那场即将席卷南方九州的风暴里, 南方世家很难有人独善其身。

    男人、女人。

    老人、孩童。

    世家、豪强。

    在一场不由自主的剧烈风暴中, 没有谁的性命更值钱,也没有谁更应该活下来,谁更应该去死。

    一切都交由命运去裁定。

    不公平吗?

    这当然不公平。

    但上溯千百年, 无数个治乱轮回里,皇族、世家、文官、勋贵……枉死者、冤死者、不该死而死者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个人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比南北二十一州亿万黎庶生计更苦、死的更冤,遭受的待遇更不公平。

    王侯将相虽死,亦有史书上或轻或重的一笔。

    真正那些枉死冤死的黎庶们,没有一个能被看见。

    景昭其实没有想这么多。

    她的想法更简单,也更冷酷。

    朝廷为收回南方的控制权,已经耗费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

    不能失败。

    只能成功。

    所以,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因此而死者倘若愤懑不甘,死后化为怨魂厉鬼,即使一状告到泰山地府,倘若九殿阎罗不能秉公,只怕南方九州万千黎民的怒火,也足以活活烧塌阎罗殿。

    次日天色将晚,景昭一头撞进客栈房门时,帷帽下的脸已经惨白如刚从泰山地府里爬出来的女鬼。

    穆嫔惊叫着扑过来:“姐姐,你怎么了?”

    景昭勉力摆手,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却不便立刻说出来,扶着穆嫔的手臂坐倒在椅中。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就连忙对身后面色同样苍白的裴令之招手示意:“快拿来!”

    裴令之的脸色不比景昭好,以至于原本只可能伸出脚绊倒他的穆嫔都忍不住惊慌,替他搬了把椅子。

    裴令之道谢坐下,从袖中抽出一封信。

    这封信封了口,加盖火漆印,景昭命穆嫔取来灯烛,二人头并头凑在灯下,仔细研究片刻,景昭从腰间拔出短剑,倒转剑锋递过去:“你来。”

    裴令之抬头:“我?”

    景昭无奈地举起双手。

    她的手纤长雪白,更衬出赤红勒痕宛然,还在极轻地颤抖。

    纵马疾驰时需要长久控缰,去时疾驰整日所消耗的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今日天色未亮便又打马急奔赶回临澄县,如今她全身上下的骨头仿佛都被拆了一遍,实在做不来拆信这样细致的活。

    裴令之微微苦笑,道:“我也不行。”

    同样是纵马疾驰整日,裴令之比景昭好不了多少。若说别的也就罢了,这封信需要仔细拆开再封回去,倘若手一抖毁了信封,岂非弄巧成拙?

    景昭微一沉默,对穆嫔道:“你来?”

    穆嫔:“我?”

    她小心翼翼拿起短刃,在景昭与裴令之你一言我一语的指挥下,小心翼翼挑开封口,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毕竟是拿惯针线、女红娴熟的太女嫔,手极稳,景昭抬头夸奖她一句,接过来一目十行看完,哂道:“套话而已。”

    裴令之很自然地靠过来,就着景昭的手匆匆看了两眼,温声道:“原来如此。”

    这封信是卢家主所写,嘱咐他们交给临澄县令。信封的十分严密,信中内容却没什么机密之处,只以卢家主的名义向县令问候,除此之外,没有一个字提到正事。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一个微微哂笑,一个神情平和中隐带冷淡。在穆嫔看来,当真是非常莫名其妙的一幕。

    裴令之突然感到背心有些发寒。

    他福至心灵般侧首,看见小苏女郎正拿着拆信的薄刃,锯木头一样乱扎碟中糕点。

    分明没有投来一眼,裴令之却无端感觉那把薄刃下一刻可能便要钉在自己身上。

    他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再度涌起,十分识趣地往旁边让了让。

    下一刻,娇弱的小苏女郎便如同江湖高手般,猛然插进他们二人中间的空隙,睁大眼睛看着信上的字迹:“这是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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