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归彩鸾: 7、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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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赵诚璋便睡在靠外侧的小榻上,没再说什么话。而里头的女孩没挨多久,也睡了过去。

    翌日,天才擦亮,赵诚璋睁开了眼,一个打挺站起身来。

    思退还没回来,洗漱全靠自己。等赵诚璋换了身便服去看,女孩还没醒来的迹象。她着人叫来了军中郎中,轻声问着情况。

    听罢,赵诚璋久久无言。

    这次救出来的七个孩子,都是孤儿,在这些年里颠沛流离,挣扎活命。入冬前不幸被磨至所部掳了去,都是和那些枉死的人一样,是要杀了吃的。鲜奴隔几日才给些馊饭脏水,而只有躺在她帐中的这个伤势最重。若再迟个一日半日,大抵也就断了气。她的肋骨断了三根,右腿大腿骨也断了,被鲜奴用刀劈了,周身皆有伤,全靠一口气吊着。

    “她就住在我的大帐中,你务必全力救她,不惜药材。”赵诚璋叹息,道:“其余六个,养好了找个日子带过来,我有事要问。”

    “是。”郎中也颇为动容,道:“我定尽全力,保她的腿将来好好的。只是……军中养人难,又是平州这等地界,大冬日的太冷,对养伤不利。待伤势稳妥,还是送去别地好些。”

    赵诚璋听得懂郎中的意思,他能做到保命,但能否养好,还得另请高明。但能在这种时候保住命,已是难得,她道:“此间便仰仗郎中了,其余的我会安排。”

    十几年前,皇帝初平西北,打得西瑕国国主袒胸跪降,献上西域三十六城池舆图。皇帝设凉、肃二州,具体由京都安置,便马不停蹄挥军东去,要与为祸平州的鲜奴算算账。

    皇帝从前就是武将,哪怕是鲜奴这块硬骨头,他也成竹在胸。那一战本是要一举肃清鲜奴,然京中急信送至,王皇后病重。皇帝没有犹豫,留下重兵防守,自己轻装简行,只带着十几个控鹤返京,跑死了十几匹马,才在王皇后薨逝前赶了回去。

    拔烈小奴也是在这一战后得了王位,率领部众反攻,和平州州军纠缠了这么些年,再度成为祸乱。

    此次大齐出兵,便是要一举还平州安定。

    赵诚璋自幼跟着皇帝身边,皇帝带兵的那股气,她学去了一半,何况离京之前,皇帝亲自布局。

    如今进入僵持,赵诚璋不急不躁,更是抽出大半时间,花在梳理两州庶务上。

    那女孩就躺在了自己的大帐中,自那日醒了一趟,这几日一直昏着。赵诚璋心想,这对她倒是件好事,免去了浑身苦痛。

    这日郎中看完,回禀高烧将退,人也快苏醒,命也就保住了。

    入了夜,帐中为着她多放了几个火盆。赵诚璋正在看湖州送来的札信,忖着下一步怎么做。

    隔着屏风,听到了忽然沉重的呼吸,赵诚璋侧耳片刻,起身过去。

    女孩满头大汗,咬紧牙关,在极力忍耐着周身的痛楚。

    赵诚璋自然拿过药膏,在床侧坐下,掀开被子,叮嘱她道:“不要乱动。”随即揭开棉布来。

    女孩咬着牙,没有身子被看光的羞涩,唇瓣苍白,腮帮子鼓大,眼神从涣散,聚在了身前的女子,渐渐盯着她的眉眼之间。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身上的伤痕愈发可怖。药膏初初抹上带来了清凉,弹指间起了效,先将那些痛楚安抚。

    “前几日有让你安眠的药,帮你熬过去了。如今还是得醒着,尽量多吃些,才好得快。”赵诚璋边涂边道,帮着她侧过去,一手护着女孩的腰腹,一手快速抹了药膏。那道从锁骨蔓延的刀伤停在了左侧的蝴蝶骨处,若非郎中冒险缝上,只怕这时候早就要了女孩的命。

    赵诚璋擦掉溢出的血,将一切处理妥当,垫上新的棉布,才半抱着她缓缓躺下。

    “这么好的布,做衣服都舍不得的。”女孩轻声嘀咕着。

    “这是救你的命,再珍贵也得用上。”赵诚璋忍俊不禁,也是压着嗓子回了她的话。

    “既是醒了,我问你些话,知道什么答什么。”赵诚璋等她点头,才凝眉问了些事,大多和鲜奴相关。

    女孩的记性不错,只是他们都被关在地牢里,知晓的也不多。赵诚璋若有所思,学着她,回道:“谢谢。”

    再过月余,思退才回来。赵诚璋让人重新拾掇了大帐,也没挪动那女孩,仍让她睡在自己的床上。而她自己一直住在外帐,只是照顾的事,交给了思退去做。

    “皇上待郡主信重,非但平州,连湖州也托付给了郡主。”思退研墨,轻声感慨着,道:“郡主,我听说永嘉长公主的婚事定了,皇上指给了康王殿下。”

    “未成亲的便是康、梁二王,五郎年岁小,皇上大抵是会选康王的。”永嘉的才名天下皆知,而梁王软弱了些,容易被拿捏。皇帝的亲子中,只有康王才是最合适的。按皇帝的性情,若康王自己不肯,大抵会从宗室或朝中重臣寻一人赐婚罢了。

    赵诚璋边想边写着书信,道:“准备贺仪吧。”

    “是。”思退见她写的信是给太子的,她自然晓得郡主和东宫的熟悉,道:“战事不吃紧,郡主可有打算回趟京都?”

    “我如何打算不要紧,得等诏书。”赵诚璋瞥了她一眼,道:“义父不下旨,本郡主自不得擅自离职。但……述职的旨意,大抵快到了。”

    皇帝杀伐决断,但待儿女们皆和善,待这个义女更甚。思退也笑了,道:“郡主用这几年打掉了拔烈小奴的左膀右臂,将他逼至这么个境地,也该松一松,否则他逃进山里,反倒让咱们不好绞杀干净。”

    “希望他识相些。”赵诚璋搁下笔,亲自封好,盖了火漆,不等喝口茶,华墨带着几个人在外请见。

    这般处置事务,不知不觉又到了深夜。思退寻着空闲,给里面的姑娘喂了药,却见她神色怏怏,便问:“姑娘有心事?”

    女孩慌忙摇头,道:“没有。”

    “姑娘,有什么不妨直言。我们军旅之人,都是直爽性情。”思退颇会察言观色,心中已有成量,拿了些果子蜜饯坐在一旁,塞给她一块,自己也吃着。

    女孩低着头犹豫半天,一直都能听到外头的说话声,即便听得清,她也不甚懂其中意思。

    “你别怕郡主,她和你一样,三岁上没了爹娘,被捡了回去。”思退压低了嗓子,弯着腰道:“我等活在世上,都是有用之辈。你伤未痊愈,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彻底养好伤,届时再看去哪里,做什么。”

    “思退姐姐,多谢你。”女孩诧异之余,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红了眼,还是问道:“她是郡主?怎么会没了爹娘?”

    “你不晓得昭阳郡主?”这次轮到了思退讶异,她见女孩的神色,当真没听过的模样,才道:“咱们郡主是战场上的遗孤,彼时挂帅的正是咱们皇上,将郡主收为义女,和先皇后一同抚养的。”

    女孩睁大了眼睛,对这些事充满了惊讶。在她的认知里,皇帝皇后高坐庙堂,是神仙般的人物,怎么会亲自征战,又怎么会将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放在眼里?而他们,又如何能与皇天贵胄连在一处?

    只是思退兀自说了许多,听得出来很以赵诚璋为傲。她道:“后来郡主六七岁时,便赐赵姓,封为昭阳郡主。而今次领兵出征,加靖东将军衔,更是皇上亲自裁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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