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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好事多磨》 20-30(第15/15页)
“妈的,连找个喝酒解闷的人都费劲!陈方聿那小子,八点一过,就跟人间蒸发似的!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天王老子也叫不动!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年纪轻轻搞得跟个老僧入定一样,无趣!”
路慎东闻言,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节,算是回应。陈方聿如何,与他此刻的心境无关。他只想用酒精麻痹那该死的,不受控制地涌向研究所方向的思绪。
酒瓶渐渐见底。时间在烟雾和沉默中流逝。于景*山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反复念叨着“没意思”,“憋屈”。路慎东眼神依旧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下,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
“走了。”路慎东掐灭手里的烟,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他站起身,捞起扔在一旁的西装外套,身形依旧挺拔,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哎?这就走了?再……”于景山话没说完,路慎东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
代驾司机早已等在门口。
路慎东报了个地址,车子在寂静的午夜街道上平稳行驶。
路慎东靠在后座,闭着眼,窗外的霓虹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酒精在血液里奔涌,却奇异地让某个念头更加清晰,更加灼热。
他想见她。
他想亲眼看看,那个能如此轻易将他弃如敝履的女人,是否真的毫无波澜。
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研究所大门斜对面的阴影里。熄火。
路慎东降下车窗,深秋的夜风带着寒意灌入,吹散了车内的酒气和暖意,也让他混沌的头脑更加清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研究所大楼大部分窗户都已漆黑,只有零星几扇还亮着灯,像黑夜中孤独的眼睛。
就在路慎东几乎要以为今夜又是徒劳时,那扇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苏淼。
她依旧背着那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塞满了书籍资料的双肩包,步伐略显沉重,却依旧挺直。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单薄而清晰的轮廓。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拂。
路灯的光线照亮了她半边侧脸,平静,专注,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却唯独没有他想象中的,或者他内心深处隐秘期盼的,任何与他有关的情绪波澜。
她就那样踏着月色,一步一步走向车站。每一步,都像踩在路慎东紧绷的神经上。
路慎东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屏住了。所有的酒精、躁动、不甘和那点可笑的期盼,都在看到她身影的这一刻,被一种更尖锐,更冰冷的现实感刺穿。
她就在那里,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涯。她的世界仿佛真的将他彻底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那个夜晚,对她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一场需要清洗干净的“痕迹”。
他看着她即将走过车前,距离近得几乎能看清她睫毛的颤动。
就在这时,苏淼似乎若有所觉,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下意识地朝路慎东车子停驻的阴影处扫来。
路慎东的心脏骤然一缩。在她视线即将捕捉到这辆车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的,迅速升起了车窗。
深色的车窗膜瞬间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走吧。”他对司机吩咐。
引擎发出轻微的启动声,车子悄无声息地滑出阴影,汇入午夜稀疏的车流,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电话响起时,苏淼刚把晾干的刺猬笼子和食具仔细收进阳台储物柜最上层。
“小水!”赵国乾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气喘吁吁的:“我路过平州谈业务,顺便来看看你,谁知道门卫说你已经搬出来住了。”
怕他担心有什么变故,搬家的事情苏淼没有对赵国乾说过,这会儿闹了乌龙让他白跑一趟,苏淼心里过意不去,“宿舍条件不好,就出来一个人住了。”
“这样也好。”赵国乾的声音缓下来,“那你现在住哪?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苏淼报出了租住小区的名字和位置。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门铃响起。苏淼打开门,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赵国乾,手里拎着两个鼓鼓囊囊、勒得他手指发白的环保袋,额角还带着汗。
“小水!”他脸上堆起笑容,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这地方可真够绕的,差点没找着。”他侧身进来,一股金属粉尘混合着机油的气味立刻弥漫在小小的玄关。
袋子放在小桌上,露出真空包装的家乡酱鸭、晒干的春笋,还有一大罐自家腌的咸菜。
赵国乾搓了搓手,环顾小小的出租屋,语气质朴:“一个人在外面,别太省了。”
“这儿挺好的,舅舅。”苏淼倒了杯水递过去。
赵国乾接过杯子,又瞧瞧苏淼,说:“怎么比上次见又瘦了。”
“家里生意怎么样?”苏淼自然将话题引开,她知道赵国乾很少外出跑业务,如今他亲自出山,想必生意遇到了点变故。
赵国乾果然不再追问她的胖瘦问题,摇摇头,眉宇间锁着愁绪,“市场卷得厉害,都拼价格。好些厂子偷工减料……价格是压下来了,但东西能用几天?我干了一辈子技术,这手,”他摊开粗糙的手掌,“干不出那种事。”
苏淼深知行业内卷无法避免,尤其是实体加工业,被互联网浪潮冲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赵国乾语气里带着固执和无奈,“可客户就认便宜。厂子靠着几个老主顾,赚点辛苦差价,勉强糊口。想扩大?难。”他顿住,眼神里透着一股不甘心的韧劲,“可平平眼瞅着小学毕业,我和你舅妈就这么一个念想。小富即安?不行!得给他把底子攒厚实了,像你似的,最好读到博士,这辈子别让钱绊住脚。”
又怕苏淼担心,他笑了笑,“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到处跑跑业务呗。”
坐了一会儿,他又问了问苏淼的工作和身体。临走前,从旧皮夹克内袋摸出一个略厚的信封,塞进她手里。“拿着!别推!舅舅没啥大本事,就这点钱,你拿着买点吃的,天冷了添几件厚衣裳。姑娘家家,别太苦着自己。”
人走到门口,又停住脚,回头看着苏淼,欲言又止:“上个月听人嚼舌根……那边情况更不好了。”
他压低了声音,似是犹豫该不该说,“说是拿钱吊着命,等着那两个给他生个孙辈才肯闭眼。”他语气带点讥诮,“如今姓檀的产业远大过他,女儿女婿两人闹成那样,哪还有什么情分?听说早分居了。这都是报应……”
当年那场闹剧模糊而遥远,远不及眼前信封带来的沉甸甸的现实感。
怕说到苏淼伤心处,赵国乾摆摆手,似乎觉得这话题晦气,“行了,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陌生电话都不要接,要是有人找到你这,你第一时间给舅舅打电话。”
赵国乾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一阵风吹过,给苏淼带来一丝久违的温暖和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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