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平: 22、疤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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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篮球场上来了一个大哥,看着三十岁上下,他大多时候都光着膀子,裸露的皮肤上纹满了线条粗犷的图案,身边通常围着三个四个对他马首是瞻的男人。

    罗倍兰又被拉来看球时,那个一身社会气的男人也在。

    他和马凯打得有来有回,男人看着兴致很高。

    结束后,男人大笑着去够马凯的肩膀,搂着马凯夸他。

    罗倍兰看不出马凯笑起的褶子里到底堆了几分真切。

    罗倍兰问起马凯关于那个大哥的事,马凯告诉她,那个男人在这一带很有势力,如果跟着他可以挣不少钱。

    “你确定他是好人吗?”

    “嗯,”马凯点点头,“琛哥开了很多店,我想跟着他干。”

    罗倍兰张了张嘴,嘴唇翕动几下又合上,没再开口劝他。

    “琛哥”这个名号罗倍兰也从别人嘴里听到过几次,他在厂区这块儿的打工仔之间挺有声望。

    倒不是心里认定了他劣迹斑斑,只是一想起琛哥那张在纹身衬托下皮笑肉不笑的脸,罗倍兰心里就免不了地发怵。

    又过了大概半个月,马凯也离开了厂子,真去跟着琛哥混了。

    罗倍兰还在流水线上做着,身边的位置换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女人。

    轮到罗倍兰休息的时候,马凯会拉她一起去琛哥组的饭局。

    琛哥似乎格外得意马凯,让马凯跟着另一个人打理一个店面。

    马凯也在短时间里阔绰了不少——从他在饭桌上塞过来的一条精美包装的项链可以看出来。

    不过琛哥的口音很重,罗倍兰大多时候听得云里雾里。

    马凯在琛哥面前得脸,罗倍兰便也跟着叫一声琛哥。

    今天琛哥穿了件短袖,只从脖颈那里露出一片花花绿绿的图案。

    之前见过的那个粉头发女孩也在,她的发根已经长出来了新的黑色发茬。

    她貌似是琛哥的某个亲戚,感觉得到她不喜欢自己,罗倍兰干脆避开了和她的眼神交集。

    饭菜的味道还不错,罗倍兰自顾往肚子里填东西。

    琛哥有些时候还真有些像一个实在的老大哥,他挨个问过围在桌上的小弟,酒过三巡,才开始红着脸大声讲关于他名下的二十来个铺面和老小区在收租的几栋楼。

    吃饭的间隙,罗倍兰查了一下那条项链的价格,一千多。

    “琛哥怎么和你认识的?”

    “有人跟他说我球打得不错,他就来这了。”

    “你刻意让着他了,是吗?”

    马凯偏头看了罗倍兰一眼,点点头,笑了一下:“一开始是怕赢了被他揍,后来发现他人挺讲义气的。”

    罗倍兰对此不置可否。

    “我跟着琛哥混能拿不少,你要不也别在厂里待了?”

    罗倍兰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

    “你上次不是说,你不想在厂里做了吗?”马凯的情绪有些低落。

    “这有什么?不想上班的话谁不是天天在说?”罗倍兰蹲在台阶上和马凯聊着,“欸对了,琛哥除了叫你管门面还让你做什么啊?我听他说了好几次叫你去找谁谁谁……但是我听不太懂。”

    “就……帮他跑腿,拿些东西之类的小事。”

    “这点事就一次给一千吗?”罗倍兰疑惑道。

    马凯耸耸肩:“他有的给,我就拿呗。”

    天空看着总是灰扑扑的,树叶上也落了一层灰,看着枯黄的枝干,罗倍兰觉得这里的树早晚会枯死。

    “我送你的项链怎么不戴?”马凯问。

    “我……挺喜欢的,还舍不得戴。”罗倍兰没看他。

    那天后,罗倍兰再见到马凯,他右臂上多了一个蝎子图案。

    那只蝎子摆着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正凶神恶煞地翘起尾刺。

    琛哥亲自给马凯纹的。

    罗倍兰不太喜欢琛哥身上的社会气,跟着马凯见过他几次后就不愿再参加他们的活动了。

    有时候马凯会突然很忙,一连几天没什么消息,罗倍兰估计他是跟着琛哥办事去了。

    可可和她男朋友也相处得不错,罗倍兰在寝室躺着的时候,也乐得听可可语气欢快地和自己聊些琐事。

    就这样慢慢到了十一月,罗倍兰给床铺加了一条小毯子,白天依旧很暖和。

    罗志麟打来的电话频率也多了,他已经过了实习期,公司会给他安排好食宿,但没说两句总免不了和罗倍兰掰扯家里的账目,要她回去。

    提到回家,罗倍兰心里总还憋着一口气。

    那晚舅舅舅妈的争吵画面还历历在目,她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面对他们。

    虽然嘴上能和罗志麟开着玩笑搪塞过去,但她不可避免地对此感到惶恐。

    她躲避了十几年,不想承认她就是一个被亲生父母弃如敝履,只能寄人篱下的可怜孩子。

    几乎是罗湖生刚宣告他病情的一瞬间,罗倍兰就想好了她要走。

    凭什么让罗志麟休学打工攒钱?他才是罗湖生和刘淑华的孩子,一切理应都先给他。

    这个家养了她十二年,她理应为他们做些事情。

    罗倍兰又想起了罗秋月,那个生下自己以后一直疯疯癫癫的女人。

    她觉得罗秋月真是又可恨又可怜又可悲,生下自己的男人只给罗倍兰留了一个名字就走了。

    他爱罗秋月吗?可他给罗秋月也是一个假名字,以至于罗秋月无论如何都没找到他。

    而且罗倍兰恨透了她这个名字。

    罗秋月数次扣着她的肩膀,歇斯底里地质问为什么罗倍兰是个女孩子。

    那张脸青筋爆起,眼下乌青,遍布红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突出来,狰狞的五官被散落下的一绺绺发丝遮掩着,更显得恐怖。

    你为什么不是男的!

    如果你是男的你爸怎么可能会走!

    她记得她是这么咆哮的。

    她那时就理解了自己名字的真正含义——“备男”而已。

    当罗秋月歇斯底里的时候,她在干嘛?

    罗倍兰又疼又怕,只顾得上哭,也只有哭,接着就是周围邻居被吵醒后更加愤怒的怒吼。

    因着罗秋月的原因,罗倍兰连邻居的好脸色都难看见一次。

    有时候她真希望罗秋月死了,如果她还活着,也一定要过得比世上最惨的人还要惨。

    罗倍兰抽空揉了揉脸,把心底翻涌的情绪强压回去,她把最近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试图转移注意力。

    马凯好像又有好几天没消息了……

    最近天气凉快了些,罗倍兰习惯下工后去外面透透风,顺便抽根烟。

    今晚是个阴天,看不见月亮,罗倍兰莫名心里有些发慌。

    “罗倍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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