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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步履之往》 30-40(第5/33页)
封疆那句话一记多年:“挨我揍,也别等我的道歉,不会有。你记清楚,我封疆两个字,不是任人欺负的意思。”
封疆后来又对他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在步蘅高考完的那个夏天,在蝉鸣鼓噪的关中盛夏夜里。
孤身北上已久的步蘅意图溜回关中,去探望她的老友静安师太。步自检不放心她只身远行,迟迟不肯放行。闲得想找事儿做的陆铮戈于是磨陆恭俭,试图同步蘅一起前往,同时背着步蘅去骚扰正值大二大三间隙暑假实习的封疆。
那年夏天,在极尽静谧只有薄风攒动的山谷里,在稀疏几颗星咬着黑夜的天幕下,陆铮戈和步蘅以及封疆枕着米余长的粗糙岩石闲聊。从夏商周时期那些怪力乱神的野史,扯到当下虚空或许浮着几只厉鬼,话题间逻辑全无,主要他们俩说,封疆听。
白天,他们一行人刚翻了几座山头儿,走了几万余步,被娇养了几年的陆铮戈已经浑身散架濒临瘫痪,一根儿手指都不想动。封疆用早前从师太那里顺来的蒲扇为他俩扇风驱赶蚊蝇。
躺了会儿,陆铮戈听到步蘅均匀的呼吸声,知她睡着了,想起白天步蘅逗庵里养的那头年迈的驴的幼稚样儿,问封疆:“二哥,你说这丫头是不是缺根筋儿?“
封疆用摇了许久的蒲扇碰他鼻梁,笑:“缺哪儿,有你缺的多?”
陆铮戈立时不满:“就知道见天儿的丧气我。”
他又试图同封疆交代前些日子的插曲:“前几天无聊,你们都忙没空儿理我,我就拽她去爬箭扣那段儿野长城。难得搭次公车,你猜怎么着?撞上她几个同学,一堆小狼崽子。有个男的故意把她往其中一个男生那边推,她和那人身体碰着了,那堆人就起哄。气得我当场冒烟,立马拽她在下一站下车。虽然我们这个长得也丑,可怎么也不能配车上那个贼眉鼠眼的货,丢份儿,我第一个不同意。”
封疆起初沉默,待陆铮戈以为他不会对此发表看法之后,他忽得揉/了陆铮戈前额一把:“我们炮儿长大了,知道护犊子保护姐姐了。做得对。步蘅这个人,哪儿都没写着‘想开玩笑随便开’。她自己没脾气,辛苦你。”
那一晚,纵使封疆一直用蒲扇替他们赶蚊子,陆铮戈还是觉得耳边嗡声不断,嗡得他躁。
他咬着根儿狗尾巴草儿,拍了自己臂膀几下,琢磨必须得晃醒步蘅,仨人好一块儿往庵房里钻,去睡大觉。
封疆在陆铮戈出手晃步蘅的那刻,拍了他手背一下,打掉他的手,且将手持的蒲扇径直扔他一脸。
扔完了,封疆又将身上的冲锋衣撂给陆铮戈:“穿上,别打哆嗦。冷不会直接跟二哥说,忍着还能自体发热?”
而后封疆抱起步蘅驮上他自己的背,踩着一地稀薄月照和张狂野草,一步一步往远处点灯的尼姑庵走。走出数步后,封疆又回头,眼神示意陆铮戈走在前面,他背着步蘅殿后。
*
和陆铮戈屡遭嫌弃不同,步蘅刚踏进院儿门,就有一道黑影踩着地面起跳,一个箭步扑到她身上来。端着卷轴的逄博跟在猫后面走出来,朝步蘅使了个眼色:“你爷爷刚才还说,你捡只猫放在他这儿猛吃他粮
食,是没安好心。”
步蘅抱紧扑到她身上来的大团橘猫,摸着浑圆紧实的猫肚子,笑:“逄叔,您得劝我爷爷给这小家伙儿节食。好好的身材,让你们给喂走形了。”
步蘅边说边往里走,随即听到从更内里传来一副浑厚的嗓子:“小逄你听听,又是我们的不是。”
步蘅隔着镂空的花墙往里瞥,原本被打理的花木扶疏的院子这季节显得空荡,只一株腊梅斜斜地从墙角伸出来,递到步自检书房的窗前。
见步蘅走近了,步自检搁下提了许久的毛笔,视线隔窗往外探。步蘅含着疏淡笑意的眼正看过来,同他清亮的眸光相接后,立时弯了一弯。冬意深了,步蘅穿得单薄,衬得身形更为窈窕,她拥着大橘望过来的样子,一时间像足了步自检已过世多年的夫人邹雅禾。
步自检微怔,想起妻子在临终的日子里,反复同他讲:“如果当初我们没有把给一聪安排的路强行往他身上压,随他自己的意;如果我们没有反对一聪和那个画家在一起;如果不是我们糊涂,他走时说出出家门便割断情分的话,他不会在经历变故后不同我们讲;如果不是我们和他怄气,不去关心他的死活,最后不会没有人拉他一把,他现在也就还在我们身边。自检,以后……小蘅的事……你都听她自己的意愿,不要重蹈覆辙。”邹雅禾泪水涟涟的眼,是这些年步自检午夜梦回时,梦境里出现最多的画面。
看着步蘅,这些年来,步自检始终记得提醒自己——他是个没了儿子的人,眼前这丫头是死了父亲的人。他得尽力,让她得偿所愿。
隔着窈窕腊梅花枝,步自检招了招手,冲踏在鹅卵石小道儿上的步蘅道:“楞杵在那儿看什么?放下猫,过来检查下你爷爷最近是胖了还是瘦了。”
第32章 步履之往。
第三十二章:声名水上书(四)
步蘅踏进房门之后,逄博也倒了回来,将步自检置于桌角的牛角方章收好,又伏在书案前将他摊铺开的宣纸一一卷好归拢。
步蘅一来,步自检撇下捡拾空当儿煮茶的打算,抬手唤步蘅,招呼她顺着书房后门往外走,步行至院儿外。后院外面是一小片水竹林,叶细枝软,风起叶动,竹梢被刚硬凛风吹得唰唰作响。
步蘅上前一步挽住步自检手臂。老爷子这几年到底是见了老,面庞依然清癯,精神依旧矍铄,但两鬓斑驳的霜已经去了斑驳,白连成了片。步蘅知道他惦念顾及的事情太多,被各色沉甸甸的忧虑压着,既有家又有国,怕是难分孰轻孰重。
儿子步一聪二十出头便离家,直至客死异乡变成一捧骨灰才回来,女儿步知蝉又远嫁久居异国,夫人邹雅禾亦未能同他走到白首便离开人世。去年,同步自检肝胆相照的至交好友施华清还没能看到首艘国字号航母下水,就心源性猝死于岗位,步自检北上出席追悼会,返程后数夜难眠。今年,一出舰载机飞行事故,又引得步自检大动肝火直接入了院。他为之惦念的,是散成一盘沙的一个家;为之殚精竭虑的,则是早年留苏时亲历军工发展落差后生的图强之志,但种种披肝沥胆的抱负,曾因为积贫积弱的国运成了一次又一次意难平,亦在众多同道者倒在前行的轨道上后,生生碰撞成了刚烈的执念,愿万死以赴。
去年春日他犯了咳喘的老毛病,马拉松似的迟迟不见好,被迫留院的那些天,步蘅于病床边儿看着他发间那丛霜,盯久了,喉能哽住。一个人成长得经年累月,衰老却只需要须臾,身边人骤逝之伤入骨,面容便易摧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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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步蘅同步自检的关系委实称不上亲厚。乍被拎回京,四顾是极其陌生的新环境,步蘅犹如擅长隐身的单细胞动物草履虫,没人拨弄便像不存在一般,静得像戏剧场上挂在幕布上的影子。
爷俩此前没有在一起生活过,步自检的严苛教条难改,同步一聪的温文细致走了两个极端,步蘅同他有种与生俱来的距离感,“柏林墙”无需修筑,已然横亘,那时病体沉疴的邹雅禾是俩人之间的调和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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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一段路,连院门外的竹林都远了,步自检才道:“小逄说你实习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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