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驯化: 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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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城市的轮廓静谧无声,光影如纱,披在聂安之的妆造长长的黑发上。

    她在工作时从不把头发散下来,每到头发垂在肩侧,都会有些陌生。

    她打开直播软件,屏幕亮起,熟悉的提示词弹到屏幕右上角:

    【欢迎来到晚灯的直播间。】

    聂安之瞥一眼粉丝数,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已有1万粉丝了。

    谢谢。

    欢迎来听晚灯唱歌。

    聂安之道了句“晚上好”,按照弹幕点的歌单,依次演唱。

    她空灵的嗓音随之洒落,裹着夜色缓缓展开,唱得很轻,却足够穿透耳膜。

    屏幕上滚动着弹幕、打赏和心跳。

    聂安之微笑感谢着每一次赞赏。

    她看起来很开心,实际上挣了多少,她都不太在乎。

    她没什么想要的,就很难感受到什么发自内心的情绪波动。

    有些人喜欢美食,喜欢电子产品,喜欢豪车好房子,她通通都没有感觉。

    所以这些数字来到她的账户,她也什么都不会做。

    偶尔,昏黄的回忆停留片刻,开口后的每个音符,才会勾起她心底的什么。

    ——你唱歌真好听,你会成为大明星吧?

    ——可是你妈妈不是想让你当律师吗?

    ——那我会成为唱歌最好听的律师。

    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老旧的磁带突然掐断,留下电流声和漫长的静默。

    聂安之回过神,望着镜头前的自己。

    她身穿玫红色的无袖衬衫,眼影微微烟熏,黑长直的头发打理得柔顺光亮。

    这是个站在舞台上的人。

    聂安之恍了神。

    她看见镜头里的人就站在聚光灯的中心,右手按住耳返,轻轻朝自己回头笑了一下。

    聂安之捏紧耳机,指尖微颤,又迟疑地松开。

    喉头发紧,像卡住了什么,她直接关掉了直播间。

    屋里很静,连风都不响了。

    聂安之坐着发呆了一会儿,才低头看向桌面。

    桌面上躺着一只发卡。

    它是红色的,已褪色大半,边缘翘起,还夹着一小根乌黑的发丝。

    她每次直播都会戴着,就算和风格不搭,也会悄悄夹在耳后的头发上。

    它仍残留着些许温度。

    是她自己的,却又仿佛,不全是她的。

    终于,聂安之深吸了一口气。

    再抬头时,她眉眼弯弯,换上的明媚的笑意,冲面前的空气笑了两声,笑声很轻,还含着点自在的憨气。

    她又回到了平常的状态,回到了她熟悉的节奏里。

    聂安之把耳机绕好,装进绒布袋,又顺手把桌上的发卡收进小盒子里。

    简单收拾一下,聂安之披上外套,踏出家门。

    她的周末一向清清淡淡,没有什么特别的娱乐活动。

    今天,是个少有的例外。

    她约见了好友郑忆。

    咖啡厅在三环边上一条不太起眼的小街上。

    装修简单,贵在幽静,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进来,将木质桌面上晒成旧照片。

    郑忆早早就到了,坐在角落,正拿着纸巾擦眼角。

    她看见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扬起手臂,冲聂安之招手。

    “这里!”

    聂安之刚进门没两步,就被她抱了个满怀。

    郑忆像抱住一只毛绒玩具似的,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脸贴着她的肩头一阵乱蹭,还笑着揉她的头发。

    “小鱼,呸,安安!好久不见呐好久不见!怎么总是不出来跟我玩呢!”

    “你搂得有点太紧了,”聂安之一动不动,只是语气有些无奈,“我要喘不过气了。”

    “我可太喜欢你了,”郑忆松开她,“什么时候你都笑呵呵的。”

    聂安之愣了一下,笑道:“哈哈,因为确实没什么不高兴的。”

    两人坐到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一人点了一杯拿铁。

    郑忆托着下巴。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老觉得你比我大。明明小我四岁,却总在照顾别的孩子,你还不到十岁,大家都把你当阿姨辈的了。”

    聂安之笑道:“天生比较淡定而已。”

    服务员端来拿铁,咖啡的苦味与微甜的奶香飘入鼻尖。

    郑忆抬头望向天花板,向后躺到靠背上。

    “现在也是,只要跟你处于同一空间内,就感到好安全好放松。”

    “是吗?太荣幸了。”聂安之笑着调侃。

    她们曾是同一家福利院的。

    郑忆比聂安之大四岁,很早就被一对夫妻领养走了。

    那对夫妻是搞艺术的,家里到处是雕塑和琴包。

    她们第一次见到郑忆,是在福利院的活动上。

    郑忆用蜡笔画了一幅《午后的阳光》,展现出了惊人的色彩天赋,于是那对夫妻当场就决定了要带她走。

    郑忆本就长得十分讨喜,有一张圆润的娃娃脸,性格又大大咧咧得,让人感到真诚的同时,又有作为孤儿自觉的察言观色。

    有人爱她很正常。

    那对夫妻最早收养她也很正常。

    郑忆嗔怪:“我真的想死你了。你肯定一堆朋友围着你转,根本懒得搭理我。”

    “不是这样,我平常确实很少出来。”聂安之温和地解释。

    “鬼才信。”郑忆耸耸肩,“你这气质和性格,走哪儿不是人气担当?”

    聂安之笑着摆手,语气还染着点歉意:“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不爱出来,是我的问题。”

    她说的是实话。

    莫琪和鸽宝她们经常想约她出来,她却大部分都拒绝了。

    聂安之感受不到所谓“聚会”的快乐。

    ktv——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一群人挤在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里,忍受震耳欲聋的噪音。

    密室逃脱——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要花钱制造紧张和不安。

    攀岩等活动——她办了健身卡,每周规律训练五次,没必要去做那种“看起来很酷”的体验。

    大多数热闹,对聂安之而言,都像精心布置的表演,都是光线和色彩的奴隶。

    郑忆一口气喝完拿铁,咖啡杯见底。

    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

    对于郑忆来说,咖啡后也能一吐为快。

    郑忆伸个懒腰,开始抱怨。

    “真想跳槽,感觉我们又要把项目组拆了重建,一年到头一群人都在摸鱼,什么也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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