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不善: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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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VIP】

    祁泠在瑞霭堂中,天色灰蒙蒙,按照往日这个时辰,她应当在冯夫人院中。

    此刻她在榻旁,安静坐着,视线中是夫人如意纹锦绣的衣摆,老夫人的声音带着些疲惫,“你父亲母亲无暇顾忌你的婚事,冯家的小女儿又来了,你母亲更忙。依你伯母的意思,不能耽误了你,这桩婚,你可愿意?”

    “我不愿意,祖母,大夫人。”祁泠语气平淡,“母亲尚且病重,我无心商议婚事。等母亲彻底好了,同她商议过才好。”

    她抬眼,在大夫人眼中看见了丝丝厌恶。

    可祁泠不想妥协。谁知大夫人会选出什么样的婚事给她。与其祁清宴听闻后在其中作乱,不如她自己拒了。

    大夫人一扯嘴角,没想到祁泠直接拒了,虽是她远方亲戚的侄子,沾不上慕容家的边,但怎么也是清清白白的士族公子,配祁泠还是绰绰有余。

    她压着杯沿,冷声道:“我那侄儿只是丧妻有子,未必配不上你。”

    祁泠不言语,沉默着,却做出不妥协的态度。

    底气是由谁给的。

    一想起这茬大夫人又难免动气。本想着祁清宴走后,趁着祁观颐也还没回来,寻个能说得过去的人家,将祁泠嫁出去也算了。

    未成想祁清宴走了,祁泠也跟着走了。一朝都回来,此事又难办了。

    外面脚步声传进,听荷进来低声禀一句,“老夫人,大夫人,三娘子。大人回来了。”

    来人声音在门口响起,浑厚又语调轻快,“母亲,何事惹得屋内这么热闹?”

    声至,年逾四十的祁观颐也进了屋,经年风沙吹走了祁家一贯的白,不同于弟弟的周身文臣迂腐气,一袭墨绿圆领袍子裹在挺括身躯上。

    祁清宴随了父亲的硬朗轮廓,却有更多母亲的精致讲究。

    看着大儿子,老夫人笑了笑,避重就轻,没如实说,只道:“孙儿孙女都在身边,就操不完的心呐,孩子多了自然热闹。”说罢,抬手指了指,“这是老二家的阿泠。”

    祁泠是在场唯一的小辈,在祁观颐进屋时已起身,行了个标准的礼,“叔父安好。”

    “阿泠啊,”祁观颐停下脚步,深邃的目光望着祁泠,难得柔和些,只觉对面的祁泠实在长得太小太瘦了,说话轻声轻气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生疏。

    “一晃眼过去十多年了……”他垂头,将腰间挂着的一把镶嵌宝石的小刀摘下,“女儿家不能气势太弱,这把刀我在北关时在宫殿遗址中取到,带着北关的沙土,愿庇佑阿泠无灾无恙。”

    “去吧,泠丫头。”老夫人话紧接着祁观颐落下,懵着的祁泠上前去,手心落入冰凉的匕首。

    这似乎是她印象中第一次见祁观颐,她的身世祁家人尽皆知,如今的家主祁观颐定然也知道。

    她有点诧异,道了谢又回到老夫人身边。

    方才要给祁泠寻婚事的事戛然而止。老夫人不同意将祁泠嫁去人家当继室的,是迫于大夫人强硬的态度才唤祁泠来。

    而祁观颐来后,大夫人不再说话,这事彻底没了后续。

    “清宴呢,什么时辰了,今还没来请安?”看着祁泠,祁观颐想起了祁清宴,回家多日,他还没见到儿子几面。

    沈老夫人道:“别挑他了。去一趟那般远的地方,回来也没怎么歇着,一天不落的来我这请安。请安后再出门去,偶尔下午也要来待,是儿辈孙辈最孝顺的孩子了。”

    祁观颐印象里儿子对家里人不亲,哪里会是每天给祖母请安的人。说话间被老夫人暗戳戳埋怨了一通只得苦笑,余光中祁泠端秀坐着,让人想起她在祁家的尴尬身份,不免怜惜。

    他道:“阿泠,既然清宴在家,无事去琅玕院寻你兄长。我听说你们关系好,都是一家人,来日也能相互照应。”

    祁泠握着袖口的手生汗,她无从知晓,祁观颐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无从辩解,无法回答。还是老夫人见到大夫人的面色不善,以要说话的由头支了祁泠出去。

    祁泠沿路回二房,银盘困得眉眼耷拉,一从小门进二房的院,就见院内侍从匆忙跑着,乱成一团。

    银盘一定神,“娘子,怎么了这是?”

    祁泠也不知晓,下意识提起裙角快步往回,听见从正院跑出来的丫鬟大声喊着,府医府医。

    那一瞬,宛如一盆冷水泼下,整个人冷到发抖,

    只缓了缓神,她用着最快的步伐往回跑,落,用袖子一抹,又往回跑。

    静谧了几日的屋子此刻满室狼藉。

    榻边散落大小不一的瓷片,混着黏腻粥,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得脏污,嬷嬷搀着冯夫人在榻旁哭,玉盘护着哭嚎的祁云漪,不让她看。

    而榻上的人不是冯夫人,换成了祁观复,仰着面,神志不清,最先赶来的府医在灌着汤药。

    “阿泠,阿泠!”祁泠到冯夫人旁,冯夫人颤巍巍扶着祁泠的手,抓住救命稻草般,“……你父亲,喝了一半粥,突然倒了下去。”

    “母亲,别怕。”她安慰着冯夫人,脑子却惊到麻木,也快速思量着,看见榻边散落的血,猜或许是中了毒。

    “母亲,你守着父亲,我怕,怕这些府医救不回父亲,不想站在这里慌张等待,她只。

    离了冯夫人的院子,出二房小门,过院子,再从老夫人门前过去。

    她脚步未停,直往琅玕院去,记得祁清宴院中的老者,隔来的郎君。

    祁泠从未如此慌张,急切。祁清宴心也一停,大步过去扶起几乎竭力的祁泠,“阿泠,怎么了?”

    “父亲……”她仰面,已经满脸挂泪,“父亲似乎中毒了!”

    ……

    祁府的三位府医都已围在榻前面,这药性急,又查不出来是何毒。只能当成最凶险的来,灌了药又施着针。

    围了好一会儿,人渐渐醒了过来,却没有府医为此感到轻松。没吐出来,也没好转,暂时也找不到解药。

    “栖梧,栖梧……”

    祁观复什么都没问,一双眼睁开,动了动头,望向冯夫人。嘴角咳出些许黑血,又攥紧冯夫人的手,“对不住,我要是死了,你好好的……住在祁家或者搬出去。”

    “对不起,当初不该娶你,又负你,不想放手,蹉跎你多年。”

    “如果能重来,我不会、不会听母亲安排,不会让你受苦。”他想握紧,却没力气,只是眼前愈发昏沉,想再张口说话也无法。

    其余人唤她夫人,但她是栖梧。

    心肠温柔之人闻此更是伤怀,最后还是牵紧他的手,冯夫人头抵在上面,不住地哭,却不停道:“我恨你。”

    祁观复听见了,握了握她的手,又松开。眼前昏暗,耳边也听不清任何声响。

    只记得。

    许多深夜,难能入睡时,周围寂静,月光寥寥,思绪恍然回到青葱,年少发妻卧在膝上,两手相牵,同他温婉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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