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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你不是朕的白月光》 1、第一章(第2/2页)
正的品性,还是原先作为瞿阳的傀儡,压抑了多年的模样。
毕竟宫里人原先传的,并不是“仁君”,或者至少是“宽仁”二字。
宽仁带着些高高在上的宽待、宽赦意味,是人君之尊,与仁君之德。
可宫人传的是“柔仁”,虽然也带了一个“仁”,但就差把“柔顺庸懦”或是“受人揉捏”的意思,宣之于口了。
只见铜镜里那张清俊的脸,依旧合着双眼,没有愠色,并不在意那一声清脆的磕碰。
李顺悬着的心又落了回去。
他被提拔到御前,才不足一旬。
先前在御前伺候了二十载的内常侍,王福,半年前,忽害了道不出名堂的热疾。
尽管面上看不出病容,声音也有如洪钟,陛下仍悯其辛劳,怜其年长,特赐其往冷宫静养。
冷宫虽然清静,方圆五里不见人烟,但大概还不算太冷。毕竟李顺远远见过,那儿莠草长得与人齐高。
所以养了半年,王福的热症不见好转。
陛下又赐下了南山阴面的田宅和车马,令他出宫回乡安养。
王福走了,倒教李顺拣着了这个福。
说起来,他得好好谢一谢林鸢。
林鸢与他幼时比邻而居,多年后,又在宫里相逢了。
彼时,李顺是个不起眼的黄门,而林鸢是小小的掖廷宫女。
林鸢喜欢甜食,改日送些蜜饵去谢吧。
这个月的月钱,比李顺前两年辛苦攒下的还多,够托人去宫外买一支银簪子了呢。
不过,如今皇后被废已经月余,中宫空缺。
这些时日,太常丞、宗正卿,往来宣室,站在那里,像棵古木,开口闭口,却不离“开枝散叶”。
而御案上,奏请陛下册立新后,选家人子的简牍,窜得比见风就长的莠草还要高。
等陛下正式下了册立新后的诏书,紧接着,也会大封六宫了吧。
六宫虚设了那么多年,陛下是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子呀。
他在长舌的宫人那儿多少听过风言风语,说陛下与废后早就貌合神离,连那事儿也从未有过。
李顺虽然不曾体味过风华正好的男子会有的那般滋味,但也听说,那是抓心挠肺,很不好受的。
陛下对林鸢的殊待,合宫皆知。
到了大封六宫的时候,林鸢怎么也能封一个婕妤,或是美人吧?
等她有了千石万石的年俸,和千百户的食邑,还在乎一盘子蜜饵,一支素银的簪子吗?
李顺想到这儿,陛下已起了身,坐到了宣室殿的帷幄中。
这几日的长安成了冰天雪窖,萧珣令朝臣休沐,不必临朝。朝罢了三日,不过,临近年末,奏疏仍是雪片似的飞进来。
鸿羽帐太过厚重,窗纱透着晨光和雪光,可帷帐内还是暗沉沉的。
李顺赶紧弓着身,勤勤恳恳地,一会儿工夫,把立在两侧的连枝灯高高低低都点满了。
火树银花,百枝煌煌。
——映出了萧珣阴晦的脸色。
只怕是又有不知好歹的谏臣,提出瞿阳作为大司马大将军,受先帝托孤,辅政十五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应当宽以待之,以示皇恩浩荡。
还有,瞿阳革除朝政积弊的那些举措,切不可废……
如是种种。
李顺回顾他在御前当差一旬多的时日,只见过萧珣笑过两次。
一次是宣召尚书令拟封苏澹丞相之位,召其回京的诏书,拟好诏书后,陛下看着诏书上的字,许久都含着笑。
一次是对着林鸢。
他们肩并着肩,坐在一处,似乎是对镜描眉,陛下笑得粲然,连描眉的墨沾到了额上,也不以为意。
取铜镜来的李顺,不敢抬头看,但退下时,听着那处笑音,也忍不住扬了唇角。
陛下会对着林鸢笑,难怪林鸢荐他去御前伺候时,对他说,陛下芝兰玉树,随和爱笑。
李顺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芝兰玉树是不假,听说陛下的生母李婕妤是绝色,才会在二八年华被年近六旬的先帝带入了宫。
而先帝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丰神俊逸。他虽子嗣不少,但如今活着的,除了陛下,就只剩了淮阳王萧珵。
淮阳王声名显赫,虽然只在秦楼楚馆,但纵然由酒色灌溉到了不惑之岁,依旧形貌昳丽。
可是爱笑——陛下大约只对着林鸢一人吧。这比起他的仁名,更值得商榷了。连王福都在受了还乡的恩诏时,望着屋檐上的残冰,莫名叹了一句,陛下像这冰一样啊。
陛下的眼里布满了阴翳,此时正盯着李顺。
他手上不是朝臣的简牍,而是一张缣,看起来是一份信笺。
他的手攥成了拳,那张薄薄的缣纸,因而皱了一半。
露了青筋的指节无意识地击着书案。
啪,啪。
李顺的腿彻底软了下去,殿中的熏炉烧得其实不算太热,鸿羽帐高高卷起,并不隔风,他的后背上汗津津的。
那封信笺,他认出来了。是林鸢托他放在宣室殿案上的。
三日前。
“阿鸢,这是什么?”李顺没有多想,照着做了,但忍不住问。
“我向陛下求的恩德。”
“什么样的恩典?”李顺满怀期待地问。
是珠宝之器,宫室位份?
她若是求龙肝凤髓,星星月亮,陛下都能应允的吧?
如今,连他都沾了林鸢旧识的情谊,鸡犬升天了。
——他若能早些知道,今日,萧珣会以这样的怫然怒色盯他,就能断言,自己是真的要升了天了。
“我和陛下的事儿。不告诉你。”林鸢挽起了唇角。
“你为何不等陛下回来,亲自给陛下?陛下定然欢喜。”
“那还有什么趣儿啊?”她冲着李顺狡黠一笑。
不知为何,李顺觉得,这笑看起来有些倦。
大约是风雪太大的缘故吧。
天色连日灰蒙蒙的,映得她一双水样的眸子都少了些神采。
不过,过些日子就不一样了。李顺想。
他笑吟吟地看着林鸢转身走到了雪里,纷扬而下的雪为她带上了副笄六珈与白玉爵。
嗯,不一样了。
缣纸上,是两行字:
陛下,我到了年岁,出宫去了。
山高水长,愿我如意,愿君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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