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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仵作今天掉马了吗》 1、入衙(第1/2页)
卯时刚过,天色将明未明,清平县衙后院的义庄已挤满了人。
陈年尸气混着刺鼻的石灰粉,被晨风一吹,熏得人眼眶发酸。
案桌跟前,十几个魁梧汉子正围坐一团,唾沫横飞地吹嘘从前验尸的骇人经历。
“去年我验过一具女尸,半个身子都被野狗咬烂了,血淋淋的啊…”满脸横肉的汉子讲得眉飞色舞,手还配合比划着,引得周围人啧啧称奇,纷纷赞叹其英勇。
这汉子名叫赵勇,经手过不少凶案,对这次应征可谓是志在必得,他验尸本领不错,性子自然也张扬些。
话音未落,义庄门突然“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寒风卷着枯叶灌了进来,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只见门槛处,正立着道清瘦身影。
那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生得极为秀气。凤眸微垂,唇色浅淡,五官透着股柔和,粗布麻衣下的身形单薄似竹。
若不是腰间挂着个沉甸甸的验尸包,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个误入此地的文弱书生。
仵作这行最重资历,向来是年岁愈长愈受尊崇。而这么个半大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摆弄尸首的。
“哟,哪家的小娃娃走错了地儿?”赵勇最先回过神,伸长脖子打量了一番,讥笑道,“怕不是偷了师父的行头来充数的?”
话音落下,周围霎时哄笑四起。
云裳攥紧验尸包的系带,垂眸跨过门槛,连眼皮都未动一下,从决定女扮男装踏入衙门那日起,便没有什么能拦住她的路。
她径直穿过人群,走到角落里,从包里取出布巾,细细擦拭起验尸刀具。
刀光一闪而过,映出她沉静如水的眉眼,低垂的凤眸里尽是锋芒。
“装什么相!”赵勇啐了一口,见被人无视,正要发作,却见一名配着刀的魁梧汉子大步走来,“让让!”
“张老,今日命案的死者到了。”
李捕头抬手,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了进来,义庄内的尸臭味顿时又浓重了几分,令人作呕。
见尸体已到,主考官张仵作清了清嗓子,敲响锣鼓,“肃静!”
他年过六旬,脸上皱纹满布,一双老眼却依旧锐利,威严十足。
院内霎时安静下来,张仵作看向各位前来应征的仵作,抬手示意道:“今日恰逢命案,考核题目便是验明死因,限时一炷香。”
尸体被放在院中央的木台上,白布掀开的瞬间,血腥味扑面而来。
几个年轻些的应征者都不自觉掩住口鼻,连连后退,唯有云裳面色未变,目光静静落在尸身上。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色苍白,嘴唇发黑,胸口插着把明晃晃的匕首,暗红的血迹已经凝固在衣襟上。
张仵作翻开名录:“请诸位按序上前。第一位,赵勇。”
赵勇应声而出,大步上前行了个礼,随即凑到尸身前,手法娴熟地按了按死者四肢,又翻看了其眼睑与口腔。
“尸僵刚起,死亡时间约在昨夜子时前后。”他判断道,又掰开死者手指查看,“指尖泛黑,应是失血加窒息所致。”
最后将目光投向了胸口伤口上,一番查验后,他直起身,笃定道:“胸口中刀深及内脏,边缘不算规整且伴大量失血,当属利器刺入致死。”
一番操作有模有样,看得周围几个仵作连连点头,一旁的书史也依言记下结论。
赵勇说罢,随手扯过白布搭在尸体上,转身时回去时故意撞了下云裳的肩膀,朝她得意一瞥:“小子,学着点!”
张仵作看着赵勇的操作,沉默片刻,接着喊出下一位。
几名仵作陆续上前查验,但有此结论在前,结论也无甚新鲜的。更有甚者,结结巴巴道不出因何判断的。
衙门仵作是个苦差,愿涉足者本就寥寥无几,年轻一辈更是青黄不接,如今他行将致仕,却后继无人。
本想此次考核能物色几个资质不错的,这些人里,赵勇算经验丰富,却过于依赖经验,还是差了点细致。
张仵作默默摇了摇头,眼中失望渐浓:“下一位,云尚!”
云裳上前时,赵勇突然大步一跨,挡住去路,高声道:“张老,北齐律法有载:年未二十,手未稳者不可执刃。我看他就不必验了吧!”
“那赵仵作可看了今年颁布的新法?若有特殊技艺者可不拘年岁。”云裳抬眸直视他,凤眼里锋芒毕露,轻飘飘一席话,却让赵勇愣在原地。
这小子年纪不大,气势倒是挺足。
这行见惯了五大三粗的汉子,冷不丁冒出个秀气的少年郎,在场几个考官皆是一惊。
台上张仵作虽不看好这少年,却还是捻着胡须点点头,斥退了赵勇:“确有此事,你且上来验吧。”
云裳侧身绕过他,行礼后来到了尸体前。
停尸房内静得落针可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这看似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身上。赵勇更是瞪大眼睛,卯足劲等着看他出丑。
周遭投来的目光,云裳视若无睹,她不慌不忙地穿好验尸服,将验尸工具依次排开。
张仵作不经意扫过他的动作,却突然眼前一亮,坐直了身子。
那些工具竟是按查验流程由浅入深排列,整齐规整,这里门道颇深,绝非新手能装出来的。
死者胸口衣物已尽数被血浸透,云裳却面不改色,抬手在尸身各处按了按,接着从体表伤痕开始细细查验。
“死者年约三十五,尸色不变,肢体柔软,死亡时间在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奇异地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与赵勇的判断一致,张仵作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云裳伸手轻轻按压尸体腹部,正要有下步动作,突然一股暗红色的液体从尸体鼻腔渗出,顺着脸颊滴落在尸台上。
围观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云裳平静地拭去血迹,淡淡道:“不过是死后正常渗液。”
说罢,她没有急于去看胸口伤口,反而先掀起死者眼睑,指腹轻轻按压眼白处,又低头凑近死者口鼻,仔细嗅了嗅。
香炉里的香已烧去大半,云裳却像是毫无所觉,继续在尸身各处忙活着。
眼瞧着半柱香过去,赵勇终于按捺不住催促起来:“这些与我查验的并无二致,你若只会拾人牙慧,趁早下去!”
云裳并未看他,从验尸包里拿出剪刀,剪开了死者胸前衣襟。狰狞的伤口露出时,她眼神忽然一凝。
这伤口不对劲。
这血色暗沉得过了头,而皮肉边缘虽微微内缩,创口却太过平整,应是死后肌肉僵直导致的假象,并非生前伤。
她掰开死者牙关,他口中干干净净,并无异物,可凑近去闻时,却有股若有若无的苦涩味混着尸臭映入鼻尖。
这味道被血腥气盖得极深,不仔细闻根本发现不了。
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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