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归远: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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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此后便是日复一日的赶路。

    一路向北,天气渐暖,进入了四月,春色在人间便染得浓了。处处繁花绿柳,莺飞蝶阵,哪怕是途经荒山,也有萋萋芳草顽强地从土块间探出头来。

    时飞沉郁了两日,在程俊逸和孟红菱相当刻意的关怀下,也渐渐恢复了些笑脸。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人,一路吃饭住宿都由他利落地前后打点。

    行到第十天时,他们已经深入了陇西路,预计再有个四五天,就能进入定西路,也就意味着离舒夜城又近了一大步。

    这日申时过半,他们到达了一处名叫白水镇的镇子。

    西北的天黑得比中原要晚些,此刻太阳还坠在西天,迟迟舍不得沉落,但真要黑起天来,也就是一转眼的事情,四野里就像泼了墨,一下子就淌满了整片苍穹。

    按照往常,今晚应该就歇在这里不走了。

    时飞正打算去找人问问镇上的客栈在哪,谭玄却勒住了马道:“咱们只在此处吃个晚饭吧。”

    时飞不禁疑惑地望向他:“怎么?连夜赶路?不至于吧!人不要歇,马还要歇呢!”

    谭玄道:“不是。这镇子前面有条白水河,我们可以转乘船,行个三天路。也稍微休整休整。”

    这倒是件好事,坐船的话,无论人还是马都能歇一歇。

    时飞眼睛顿时一亮:“吃了饭去找船?会不会太晚了,能找到吗?要不就明天一早起来再找吧?”

    谭玄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蹙起眉,仿佛在思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只要银子给得足,半夜三更也有从热被窝里爬起来的艄公,不必担心。”

    时飞心中觉得也是,嘴里却忍不住还在嘟囔:“这么急?非得连夜走呀?”

    行船一般都是昼行夜泊,一是船家也要歇息,二是夜里黑暗,怕不安全。他们之前从笒川去宣安时,特意找了能两班倒的船,又给了额外丰厚的酬劳,才日夜行舟的。

    现在是这么个小镇子,时飞以为怕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船。

    谭玄却淡淡道:“此地不远就是庆州,我觉得还是能少待一刻就少待一刻。”

    时飞立刻闭嘴了。庆州这地方有些古怪,他已经听说了。既是如此,那的确尽量早些远离吧。

    白水镇靠近河岸,就还算有些热闹。镇上饭馆有好几家,都集中在镇中心的一条街上。此刻天色渐暗,家家户户都点起灯来,伴着飘出窗外的饭菜香气,颇有几分温馨动人的意味。

    他们随意选了一家饭馆,铺面不大,比较干净。小二一见他们进门,立即迎上前来热情招呼。

    这里的饭菜也简单,富有西北特色,以面食和牛羊肉为主,因为靠近白水河,倒也有些河鲜。

    他们点了一盘酱牛肉,一支烤羊腿,一碟清蒸河鱼,一碗盐水煮萝卜,再上了两笼馍馍,就着热气腾腾的白羊汤,都把肚子填饱了。

    谭玄吃了饭就跟掌柜的搭讪,说自己一行人有急事,想连夜搭船去延光,可有熟识的船家介绍。价钱好商量,就是他们既有人也有马,船小了可不行。

    掌柜的一听立刻喜笑颜开,说他有个本家侄儿就在镇口金牛渡上讨生活,小伙子为人实诚肯吃苦,叫他们到了码头就去寻钱四保,只说是镇上钱掌柜介绍来的就成。

    谭玄谢过了他,时飞把账结完,他们一行人就往门外走去。

    就一顿饭的功夫,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沿途饭馆里的灯火越发显得明亮,街边还有些卖吃食的零落摊子,也都点上了灯,有些粗衣短打的人就在这些摊子上吃一碗面,或是就着点小菜喝两盅自家酿的烧刀子。也有人沿着墙根三三两两的走着,带着辛苦了一天的疲惫和此时此刻的放松。

    孟红菱和程俊逸走在最前头,时飞跟在他们后面一步的地方。临出门时谢白城担心水路上不容易找到吃饭地方,又跟掌柜买了些干粮,谭玄等他,两人便落后了一步,走在了最后。

    变故就在这一刻陡然发生了。

    最先注意到的是时飞。

    似乎路旁的屋脊上传来一声轻响,他下意识的抬头,倏然看见前方右侧一座二层酒楼的楼顶上抛下一个绳套,那绳套从孟红菱头顶落下,套在她的腰间,随即猛地收紧。正侧着头和程俊逸说话的孟红菱,压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人已经被拽起,飞到了空中。

    程俊逸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刚跨一步上前伸出手臂,孟红菱已经飞上了楼顶,只见一道身影一闪,竟是拽着她往屋顶另一侧掠去。

    时飞手臂一抬,一支袖箭已然飞出,然而终究因为角度问题,只射飞了屋檐的一块瓦。他抿住嘴唇,往前一步飞身跃起,又在二楼栏杆上借力一点,一个鹞子翻身,已然立在屋顶边缘。

    那道黑影正拉着孟红菱从屋顶的另一侧跃下。

    时飞提气紧追过去,却见那人挟着孟红菱正落在楼下等待着的一匹马上,旁边还有一人也骑着马,在那个黑衣人落下的瞬间,另一人蓦然回身,时飞顿觉一道劲风袭来,连忙偏过头,抬手用腕间的精钢袖箭一挡,只听叮当一声,一支银色的流星镖跌落在屋瓦上。

    就趁着这一瞬的间隙,那二人已然拼命催动马匹向前狂奔而去。

    时飞站在屋檐上,神色冷峻,动作却飞快,按动机关推入一根新的袖箭,瞄准带着孟红菱那人,蓦然射出。

    精钢袖箭在夜色中划过一道暗冷寒光,随即那人所骑之马发出一声长嘶,左后腿骤然跪倒,骑在马上的人自然也失去平衡,拽着孟红菱一起滚落于地。

    时飞立刻纵身而下,展开身形,直向那二人掠去。

    在时飞起身跃上屋顶的同时,程俊逸也想跟上去,然而他身形甫动,一把椅子从旁边酒楼门里直向他砸来,他下意识的抬臂运力一击,椅子应声碎裂,但紧跟着就是一道破空之声,程俊逸不得不往后仰身避开,只见一根缠着金丝的带刺软鞭从他鼻尖前一掠而过。他抬眼顺着鞭子看过去,便瞧见一个蒙着面的年轻女子,柳眉倒竖,一双吊梢眼带着十足的狠戾,手腕一抖,那根金丝带刺鞭又如灵蛇般往他脖子缠来。

    鞭风过处,留下一股苦涩腥味,程俊逸心下一凛,知道这鞭子上必定喂了毒,不敢大意,旋身后退,顺势拔剑在手。

    孟红菱被绳套套住的那一刻,谭玄和谢白城落在他们后面大约四五丈。

    看到情况有变,谭玄的手立刻握住了刀柄。

    与此同时,他身畔路边那个佝偻着腰卖汤面的老人,眼中突然精芒暴起,手臂一抬,正燃着炽红煤炭的炉子连同炉子上一锅滚开的面汤都劈头盖脸的砸向谭玄与谢白城。

    谭玄反应极快,回身揽住白城往左前方跃开丈余,铁锅、炉子和煤块在路当中摔成一团乱。而借助这番掩护,那老者揉身扑上,手中持着一柄乌沉沉的长拐,以泰山压顶之势砸下。

    谭玄拔刀出鞘,通体乌黑的朔夜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以刀身硬碰铁拐。铮然一声,老者长拐一歪,几欲脱手。

    谭玄上前一步,欲以右掌拍向老者胸口,老者左肩却猛地一塌,两道极锐利的金风从他身后直奔谭玄面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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