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善禾与梁家两兄弟: 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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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朦胧,月亮隐在重云之后,不肯匀出半分月华来。善禾迷迷糊糊间,仿佛又回到了抄家那天。她双臂被人架着,拖出薛家,拖到一个她不认识的地方。那地方堆满枯草,睡卧间有虫鼠在身边爬,还有永远溢着馊味的饭菜。一个月后,善禾又被人拖出去,拖到靡丽风情的秦淮河背后,拖到肮脏龌龊的巷口里,老鸨和龟公在那儿等着她。她被拖进去,一条没了人气的女人被拖出来。

    梁邵捧住善禾的脸,指腹轻轻抹去泪珠。

    脸上粗粝触感传来,善禾慢慢睁眼,竟发现梁邵坐在榻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他风尘仆仆,带着寒夜中的风霜气,眉心锁着,面色却容淡。梁邵指腹摩挲着善禾的脸,见善禾醒来,他渐渐笑了,轻声道:“爷一晚上不回来,你就哭成这样?就这么想?”

    善禾本想拍开他的手,却教人一把攥住手腕,扯进怀里。梁邵搂住善禾,掌心抚着她的背,附在她耳畔说道:“从前我在外头,你从不管我,今儿特特派人过去问,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善禾被他搂得近乎喘不过气,两只手挣扎着推开梁邵结实的胸膛,一抬眸,正好瞥见这厮青茬渐显的下颌与布满血丝的双眼。善禾嘴角一瘪,心口生疼:“祖父不好了。”

    梁邵分明脸色一怔,眸子也发直,愣愣地扭头去望不远处放了帘帐的拔步床。

    “郎中说,左不过是这两个月的事。”

    “怎么这样严重?上次他来,不是说还有两三年的光景吗?”

    善禾摇摇头,泪顺着脸颊滴在锁领口:“他说添了别的病,又说不清楚是什么。”

    良久,梁邵拍了拍善禾的背,轻声道一句:“你先睡吧。”说罢,他松开手,起身往床边挪去。梁邵轻手轻脚掀开床帘,坐在床沿,静静地望着梁老太爷的睡颜。鼻尖一酸,眼眶就模糊了。

    他忽然发现,祖父怎么这样老了?印象中,祖父似乎永远活在十二年前,头发尚未全白,精神尚且抖擞,能给他和阿兄讲一下午书,还能手持戒尺,撵着他打。

    那一年,他五岁,阿兄七岁。

    在从京都奔赴靖州的永关道上,梁邵一家途径正闹瘟疫的海陵县。父亲立即停了赴任的行程,携母亲和他们留在海陵县治疫。自从来到海陵县,他和阿兄镇日被关在驿站,一直到父亲母亲病故,他们都没能见到父母。后来,驿站开了,他与阿兄踏在海陵县的土地上,得知的第一件事是,为了防止疫病再度发生,父母的尸体已被烧成焦骨。

    梁邵只记得当时自己浑浑噩噩的,牵着阿兄的手,一直在哭。他嗓门大,哭起来不管天、不管地,旁边送他们去县祠的官差们闻之也忍不住落泪。阿兄却是紧抿着唇,哪怕泪水湿了满脸,也咬紧牙关不肯发出声音。

    那么大的人,曾经抱着他与阿兄一起哭笑玩乐的人,到最后竟变成了两只沉甸甸的小盒子和两条窄长的灵位木牌。梁邺与梁邵,一人一只盒子,一人一条木牌。他们坐在县祠的门槛,从天亮等到天黑。暮色四合,有人骑着马,风尘仆仆从大道尽头赶来。他说:“我是你们祖父,跟我回密州吧。”

    马背上,梁邺和梁邵前后坐着,一个轻声抽泣,一个放声大哭。梁老太爷牵着缰绳,悄悄抹掉眼泪。

    十二年过去,他们皆已长大,梁老太爷也到了该变成小盒子与窄长木牌的年纪。

    泪水滚出眼眶,梁邵忙咬住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不知何时,善禾已站在他身边,轻轻将手搁在他颓唐的肩。

    “阿邵……”

    梁邵猝然转身,紧紧抱住善禾,将头埋在善禾胸前,脊背一抽一抽地低声呜咽。

    善禾慢慢地抚梁邵的头,却克制不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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