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枝: 2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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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燃着什么东西,一团红艳艳的光穿透了雨幕。

    观棠只感觉那雨中的大火似也在烤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声嘶力竭地朝人群喊:“让一让!让一让!给我让开!”

    她的声音甫一出便被周遭雨声淹没,身下的高马在人群里更是寸步难行。

    若她就这样扬鞭踏过去,是不是就能及时赶到那火光之处?她想到这里,几乎真的要举起马鞭了,可是手才举到半空中,又僵住了。

    这些人,他们的眼中竟交织着无知的茫然与愚昧的灼热,更有一种看客般蠢动的兴奋。

    他们的神色甚至让观棠感到一丝恐惧,仿佛此刻伫立在岸边的这些人都只是行尸走肉。这几日在罗城里,无论是在粥棚前,还是疏水时,观棠只觉他们是无比良善之人,就连那个一心救子的黎夏女子,观棠到现在都还在为她痛心。

    怎么会这样?

    为何会这样?

    这些百姓在岸边,难道都是为了目睹那样残忍的祭祀?

    他们的目光如同江上的雾霭,无比空洞,其间却又闪烁着好奇的幽光,这些光好似无数枚利刃刺向了观棠。

    转瞬间,无论是她暴露在雨中的皮肤,还是攥着马鞭的掌心,都传来了令观棠难以忍受的痛楚,使得她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压下心头的哀嚎。

    这时,最靠近江边的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随后便如一浪又一浪,人声愈发沸腾了起来。

    观棠依稀听见马下的人道:“仪式开始了!”

    “那女的要入江了!”

    她听见这话,再顾不得其他,翻身下了马,尝试穿过人群往里走。她不知道自己推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踏在她的脚上、腿上,脚下是泥潭,她上方的天空也越来越昏暗……突然间,观棠一个趔趄,竟从人群里被推了出去。

    她回头一看,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最靠近江边的地方,不远处便是她先前看到的那团火光,原来是仪式堆砌起来的篝火燔燎。

    几个巫祝正执戈扬盾,跳跃呼号,火光照映着他们狰狞的傩面,景象奇诡,使得方才还喧嚣极了的人群一片肃穆。

    观棠知道自己当下一片狼藉,足下无鞋,头上无钗,恐怕脖子上的伤口也很是可怖,可她还并不在意,疾趋到了燔燎旁。

    几个官兵见她这般模样出现,立刻举刀喝止,但他们面前的女子竟丝毫不惧那些刀剑,竟不要命似的一股脑儿地想要往里冲。

    他们只顾拦着观棠,不知观棠目光紧锁着的江面之上,那载着女子的木筏正往江心飘去。

    江水湍急,木筏随时会倾覆,而那女子困于牢笼,转眼便会瘐死水中。

    这就是最恶毒的生人祭!

    观棠迎着刀剑,朝周围人吼道:“我是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夫人观棠!大兆有律,杀人祭鬼者,以故杀人论!尔等无识!黩神右鬼妖巫凭之!还不速速停下!”

    听见她的声音,伍潼不可置信地转过头,见面前浑身泥泞、头发缭乱的女子正费力想要冲过那些兵卒的阻拦,大步上前道:“何人在此造次!”他话音才落,便觉江边的人潮里发出阵阵惊呼。

    顺着众人的目光,伍潼回过头,见那江上小筏正打着旋,似逐渐被什么吞没,而在其中的女子被吓得发出阵阵尖叫声。

    她的声音传入观棠耳中,使得她如遭雷击。

    是青红!

    是她的青红没有错!

    见自己面前的兵卒们也被那江中祭祀景象所吸引,观棠一把推开拦着她的士兵,拔足奔到了江边,随后纵身一跳。

    好似一枚雨滴落入水中,转瞬了无踪迹。

    远处的人群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有一个人似不要命地跃入江水,正议论着,迟她一步赶到的栾慧看到此情此景,在雨中怒吼道:“你们疯了吗!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那是经略使夫人!那是你们口中的厄母娘娘!”

    伍潼听他所说,心道不好,恐怕方才那女子真的是观氏女,令左右士兵一拥而上制住了栾慧,后者立时目眦欲裂破口大骂,却听远处传来蹄铁铮铮声,惊破了旷野。

    紧接着,众人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群如龙蜿蜒的虎贲骑军,其势如剑出鞘,带来的肃杀之气与江滩上方才发生的生人祭相碰,好似天兵天降。此情此景,就连方才那跳着舞吟诵着什么的巫觋不由地都停下了步足,却见铁骑为首之人身上披着一件墨色的桐油披风,仿若旌旗在风雨里翻飞,气势迫人。

    江边的百姓们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为首之人一路疾行到了江畔,直到那围着燔燎的平地才勒马止步。

    “你……你是何人?”伍潼方才未阻观棠跳江,正心绪不宁,见这打马而来的男子一身凛然煞气,眉峰如刃,眼中倒映着燔燎的眸光似炬,好似从那燃着烈焰的地府来向他索命的,说话不由地哆嗦了起来。

    “我乃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谢闻。”

    谢闻话音才落,身后的人群骤然爆发出惊呼,然而那惊涛骇浪般的声音,却无一因他而起,因为谢闻面前的江岸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从身量来看,此人应当是一个女子,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能在如此湍急的江水中带着另一个人回到岸边。

    待到近前,众人更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面前的女子头发披散,肤色骇人得苍白,偏偏胸前的衣襟浸满了血色,而她正拼尽全力拽着上岸的人,肢体绵软,显然已经失去了生息。

    恰在此时,观棠脖子伤口处的血滴在怀中之人的面上,仿佛为她画上了朵朵红莲。

    眼前的景象堪称诡谲:那缄默的死者被赋予了炽烈的红,而一步一步走回岸边的生者却呈现出一种惨绝的白。

    此情此景令众人无言,唯有天地间这场好似无穷无尽的雨和远天的雷鸣电闪在替他们诉说着心中的震颤。

    被兵卒们压迫在地的栾慧见此,忍不住哭嚎道:“夫人!青红!”

    他这一声引得周围人竟也竞相哭喊了起来,更有甚者匍匐在地喊道:“厄母娘娘现身!厄母娘娘恕罪!”

    在这一声接一声如山呼海啸般的“厄母娘娘”中,观棠像是将初生的婴孩放回温床般,把青红慢慢放到了地上。

    随后她抬起头,在混沌的雨中,看向高马之上的人。

    她的夫君,谢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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