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前欢: 11、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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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央回到薛府,刚巧天亮。

    守门的小厮在大门口打着盹儿,迷迷瞪瞪地看见昔日神姿高砌的公子此刻衣衫凌乱,被随从架着进来。

    而云二姑娘面颊粉红,虽同样灰头土脸,橙黄的晨光映得她面庞生辉,看起来就生机勃勃,

    薛钰并未多的解释,旁人也没有多嘴问为何二人会一同在清晨从府外归来。

    云央回到槿香馆,两个婢女麻利地拿来换洗的衣裳,一桶一桶的热水往院子里送,婢女给她换下脏衣裳,将她推进撒了花瓣儿的浴桶里。

    缭绕的水汽升腾,云央闭上眼,浸在冷热适宜的热水里,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放松下来,才感觉浑身骨头都软了似的,尤其是手腕、肩背,都酸痛难耐。

    姐夫他看起来瘦瘦高高,其实真是不单薄啊……

    热气蒸腾,白雾袅袅……泡着泡着,浑身卸了力,只觉得愈发困顿。

    在她快沉入水里的时候,婢女眼疾手快地将她捞了起来,“姑娘别睡,得把头洗了,看这头上都是灰。”

    说罢,两个婢女七手八脚地给她洗头。

    云央来薛府这些日子,洗澡的时候一直羞于让人伺候,都是自己洗澡,而这次,实在是洗不动了,便任由她们给她洗。

    婢女们洗头的工序繁杂,洗头用的不知名的香膏并非皂角,洗身上要洗许多遍,还抹一些滑腻清香的东西,而后再用牛乳花瓣浸泡一遍。

    云央像被洗刷的鱼,舒服的同时也没忘记维持自己的羞耻心,时不时脸红着说不要不要,哼唧两声,挠挠浴桶壁……

    “姑娘真白。”婢女温柔道,“只是胳膊上是怎么了,被虫子咬了么?”

    “啊,我就身上白,脸黑。”云央讷讷道,“那疹子应该是被蚊虫叮咬的。”

    和薛钰在草窠里钻来钻去的时候被咬的。

    “姑娘还小呢,长大就好啦。”婢女笑道,“来,抬手,给您擦干了抹香膏,喜欢什么味儿的?”

    “什么味儿都行。”云央看着那黑漆描金脂粉匣里的一罐罐,“府里的小姐夫人们都是这般洗澡么?

    “是啊,抹完之后香香软软的,皮肤也滑腻,姑娘之后就会习惯啦。”婢女柔声道,抬起云央的手臂,轻柔地按摩,让那香膏吸收。

    “姑娘闻闻,香不香?可是用梅露和雪水所制的香膏,叫雪中春信,是宫里传出来的配方呢。”

    云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任婢女为她将闻起来就心情舒畅的香膏涂便全身。

    “姑娘太瘦了些。”婢女道。

    “我看二姑娘不是瘦,是结实,你看呀,她胳膊上的肉都很紧。”另一个捏了把云央的胳膊,而后为她脑袋上包上布巾,“走吧,我们出去把头发烘干,可别受凉了。”

    云央坐在月牙凳上,歪着头让婢女给她擦头发。

    刚洗过澡,少女莹白的脸颊上泛着红晕,分外好看。

    “姑娘这么美,少晒些太阳,脸就白了。”婢女边擦头发边道,“姑娘也及笄了吧,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容貌,要不然以后怎么嫁个好人家呀。”

    “嗨,有大公子给二姑娘做主,二姑娘哪会愁嫁个好人家?”另一个婢女道,端起茶盏递到云央唇边,“二姑娘喝些参茶吧,一晚上没睡,得提提气。”

    待婢女们都出去,云央转身便倒在了温软踏实的床榻上,深深吸了口气,鼻息间都是好闻的味道。

    光穿过重叠的帷幔照射进来,朦胧又温柔,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臂,好像真是变白了?

    又低头嗅嗅,这个味道叫雪中春信?

    真好闻啊。

    明明身体已经乏累的紧,脑袋却精神。

    云央忽然想起娘亲说过的话,说旁人家女儿十四五都知羞、知道爱美且思春了,就她还成天舞刀弄棒,一点开窍的意思都没有。

    本来及笄之后要被关在绣阁里做针线活练女红、读书磨练心性的,云央哪能受得了这个,而且一心想找姐姐,心一横就干脆跑了出来。

    在薛府住了这些日子,她才觉察出那些贵女们好像都是文文弱弱的,谈吐做派矜贵优雅,举手投足都如同一副处处精细仕女图,纵是她都看呆了去。

    就连那薛锦,当着旁人的面,绝大部分都是装的气度高华,形容优雅。

    薛家数百年的底蕴,真正的世家豪族,书香门第,无论怎么说,姐姐与薛钰的这门亲事,的确是云家高攀。

    云央忽然间意识到什么,顿时蔫了,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呀?

    在薛府成日还是自己原先在云家惫懒那一套,莽撞顽皮,舞刀弄棒时婢女掩唇在笑,轻轻松松将胡榻拖到院子里时婢女神色莫测……

    闹出的这些动静是不是给姐姐丢人了,给云家丢人了!?

    既如此,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立刻改!

    云央仿佛是忽然知羞了、开窍了,对自己这些日子没心没肺的行为后悔不已,眉目间皆是懊恼。

    她将脑袋埋进锦被里怪叫几声,不就是温文尔雅么,不就是笑不露齿弱柳扶风么,她装还不会装了么!

    之后半月,云央都没有再见到薛钰,他派人送来了上好的跌打损伤药膏、治蚊虫叮咬的清凉膏,除此之外,竟还有一套新的利落劲装。

    云央想,他应是知道府里不会统一订做这种服制,才特意送来的吧。

    姐夫真是个细心的人啊。

    听闻薛钰告假在府中养病,云央想去看看他,但他书房外却排队排着好些人,有公务需向他请示的,也有得知他受伤来探望送礼的。

    又过了几日,皇帝忽然下旨处决了一批官员,有风言风语传,那些人参与党争,挑拨大皇子与太子的关系,皇帝震怒,交由刑部经办,重重地判了夷三族。

    待上京城西那一片钟鸣鼎食的人家消失了大半后,薛钰就清闲了起来。

    许久没放松,忽然松懈下来,习惯了先前的作息,薛钰虽休沐,还是天不亮就醒了。

    让簌青取了剑来,到青湖边一趟练下来,晨雾也散的差不多了,又打了拳活动了活动筋骨,前些日子腿不便利,都惫懒了,现在既好了,就得补上。

    待收势,簌青煮好了茶,薛钰擦去额角的薄汗,坐在青湖边的太湖石上。

    湖石被打磨的平整,与整个湖光山色融为一体,若非人坐在上面,都看不出它本是为当做湖边休憩时的桌案凳子用的。

    除去了大皇子的左膀右臂,也斩杀了那些如附蛆的乱党,薛钰呼吸着潮湿的空气,望着眼前浮了一层雾的烟雨湖景,只觉得心情畅快。

    水色与天色连成一片,他用了几块茶点,忽而想到他那妻妹“特意”给他送来的饴记点心。

    一旁的簌青看着薛钰脸色微变,不由得紧张起来。

    公子若是觉得这茶点不妥,那必然要动作整改,就像屡次与公子为难的那些官员,现在都抄了家夷了三族。

    “你看我这样走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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