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客: 1、宫门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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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听着另有深意。桓秋宁淡淡一笑,把铜鸟令藏在了袖中。

    张公公察言观色,见桓秋宁对那位公子颇为好奇,上前介绍道:“这位公子是相国大人的嫡长子照山白,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放眼京城无人能及。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少年奇才,十一岁入国子监,只可惜他学成后却不入官场,在与君阁中做一位吟诗作赋的风雅公子。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整日养花饮酒,守着那一方静隅,这一闲就是两年。”

    “少年奇才,才冠京城。”桓秋宁漫不经心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张公公猫着腰,快步走到跟前,回应道:“回公子的话,奴家承恩元年入宫,已经有八年了。”

    桓秋宁侧卧在翟舆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又问道:“那你可听说过六年前,上京的春日宴。群英荟萃,各方文人雅客齐聚一堂,金谷酒数,曲水流畅。”

    张公公是个爱诗之人,常在宫中听皇子们吟诗作赋,日子一长,腹中积累了不少诗词。他点头,激动道:“承恩三年的春日宴,名声响彻整个大徵,奴家自然是有所耳闻。”

    桓秋宁勾了勾嘴角,单挑一边眉:“那你可知春日之会的文斗的榜首是何人?”

    张公公差点脱口而出,他连忙掌嘴,求饶道:“奴家贱命一条,求公子饶恕奴家不敢言之罪。”

    桓秋宁抬头观雪,他伸手接住了几朵雪花,笑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要说刚才那人的才学名冠京城。”

    张公公不敢言。

    桓秋宁不紧不慢道:“人是死了,但是该属于他的东西,别人永远望尘莫及。”

    御道寂静的像阳关道,桓秋宁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未央宫,微微翘起了眼角。

    上京,该变天了。

    ***

    未央宫内烛火通明。

    两位美人一左一右,捏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又是陪笑又是哄闹的,才将那流水的果子送进了稷安帝殷宣威的口中,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玉阶下跪着的人,汁水咽下去后,道:“抬起头来。”

    艳红色的香云纱掩在白如脂的胸口上,深陷的锁骨处被风揉得嫩红,脖颈上的白玉珠串轻轻地蹭着喉结。他的双眸冰冷似水,却好似容纳了一汪圣泉。

    桓秋宁看着他,楚楚可怜。

    这是他的一张皮,一张专门为了杀人而捏造出来的皮,美艳,柔弱,让人心生怜爱。恰好他的本相本就丰神俊朗,眉眼如画,略施粉黛,便倾国倾城。

    因为这张脸,总有人骂桓秋宁是个妖孽,说他长了张狐狸皮,净会勾引人。

    少时桓秋宁随母亲游历各国,初次回到上京之时,令无数富家子弟念念不忘,称其惊为天人。

    桓秋宁坐在金玉白马车上,从上京的长安街上路过时。总是能见到一群慕名而来的人,围着马车议论纷纷:

    “快看呀!这马车里的人是桓相国家的公子!”有人惊呼。

    “一个男人怎了长了这么姣好的一张皮,真是馋死人了!”有瞧上了两眼,便不由自主地人流口水。

    “什么男人不男人的,这是少公子!爷要养着他!”有人眼馋。

    “……这位就是那个害得上京内几乎所有断袖都出柜的妖孽?!”有人对他的传闻颇为好奇,恨不得立刻把他的祖宗十八代认识一个遍。

    然而当事人很苦恼,他因为这张脸,失去了出门游玩的自由。

    后来上京中关于桓秋宁的传闻,大多是一些荒谬至极之事。

    比如:相国府的小公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下掀了他爹和小三的床!

    因为这件事,桓相国颜面扫地,气得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见好。要知道他爹可是朝廷一品大官,权倾朝野,娶几个妾室延续香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桓秋宁不允许,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受一点委屈,一点都不行。

    桓相国执意要纳妾,桓秋宁给了他三天三夜的时间,最后在桓相国迎娶小妾的前一夜,跪在中庭,将沾了红蜡油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从那之后常常有人看着桓秋宁额间那个像火苗一样的红色胎记,摇头叹息:“他美的是皮,可狠的是心啊。”

    古人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句话放在桓秋宁这里就成了:大难不死,继续作死。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那个妖孽果真作死了!

    桓秋宁从众星捧月的少年奇才,到众人唾弃的妖孽,不过三年。再后来那个让人觉得眼不见心不烦的妖孽死了,死无全尸。

    他死在了大徵漫长的边境线上,成了一只孤魂野鬼。

    五年后,上京城的春满楼中出现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头牌,还是个男花魁。但是没有人把花魁与桓秋宁联想在一起。

    因为桓氏一族,已经死光了!

    桓秋宁厌恶这张皮,如今却不得不依靠这张皮,一步一步地爬回上京。他看着稷安帝,楚楚可怜的眼神中闪过几分阴翳,他动了杀心。

    张公公躬身伺候在一侧,笑着脸迎上来道:“这位是太尉杜大人新送来的美人,说是亲自寻了数月,熬没了乌发,就盼着您瞧上一眼呢。”

    “杜卫有心了。”稷安帝推开嘴边的纤纤玉手,踩着玉阶上的红罗走了下来,低头时见那人香云纱下若隐若现的蝴蝶骨,赞叹道:“确实是极品。朕很喜欢,赏。”

    他转过头,挥袖拿了根香狸毛制成的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张公公见状小心上前,不经意间抬眸扫了一眼,而后退了两步,拖着长腔道:“赐名——墨蝶。”

    桓秋宁虽然跪在地上叩首,身上却有毫不遮掩的桀骜之气。他的嘴角勾着几分鄙夷的笑意,在抬头的一瞬间全藏在了那副皮囊之下,消失殆尽。

    “承蒙陛下恩赏,墨蝶惶恐叩首。”清脆的少年音如鹅卵石轻轻相碰,他低着头,身上溢出了来时所沾风雪的冰冷之气。

    他在忍。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以命换命固然孤勇,他却觉得不值。

    因为桓秋宁觉得龙椅上那条人命,不配让他用自己的命来换。

    五年的时间,上京变了太多,他必须先站稳脚跟,弄清了当年之事的来龙去脉,才能杀伐果断,报仇雪恨。

    “墨蝶公子,请起吧。”

    张公公退到暗处与人轻声说了几句,再上前时神色显然沉重了几分,他紧攥着手指,低声道:“陛下,相国照大人的长子照丞公子入宫了,如今正在九华宫与娘娘赏月呢。”

    稷安帝的脸色如旧,只是嘴角噙着一抹看不出意味的笑意,他捏了一盏将要燃尽的琉璃灯,用手指挑动着越来越弱的火苗,道:“赏月,丑妃还真是有兴致。是来替他那就要死了的弟弟哭坟呢,还是要联手搅了朕的安宁呢?你说,朕是不是还得去陪他们玩玩啊。”

    桓秋宁叩首道:“陛下息怒。”

    琉璃灯碎在地上之时,未央宫内鸦雀无声,四周跪了一片,只剩下不怕死的寒鸦在枝头哭丧,像是在跟乌鸦比谁更邪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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