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春归: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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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玥及笄之后父亲便不再强行约束她来书房,没空置多久,林初便入府了,之后便是他在使用那张书桌了。

    莹润的指尖在薄尘上缓缓划出一道印迹,林臻坐在属于自己的那张书案前。

    父亲政务繁忙,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人静静待在这里读书练字。

    林臻拿起手旁放着的一卷书,随意地翻了几页。

    待它将放回原处时,余光瞥见掉落在桌角的一本册子。

    父亲书房里的书,各种各类,她几乎都翻阅过一遍了,这本不大起眼的册子却瞧着眼生。

    她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书封不起眼,里面的内容更是潦草,歪歪扭扭甚至不堪入目。

    可林臻却落泪了。

    原来这是她初习字时的练笔,时间太过久远,久到她自己都忘了原来她也曾有这样蠢笨的时候。

    手中的笔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总也不听她的话,写不出她想写的字,只一味在纸上乱舞。

    她气恼之极,便将一张张如枯藤乱缠的字都揉作一团丢在地上。

    是父亲将它们拾起,摆在她的面前,一一向她道:“这张尚可,这张不错,这张更佳。”

    “臻儿聪慧勤勉,日后一定能写出令自己满意的字,但在那之前,这些都是基石,你须一步一个脚印,方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她从不知父亲竟何时将它们封装成册,还保存的这样完好。

    豆大的泪滴在纸上洇开。

    两滴、三滴……

    林臻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深刻地记起父亲,她不敢去想,似乎只要不想起,父亲就永远是她记忆中正直仁善的模样。

    尽管她已百般克制,却仍无法不承认,有一些记忆与情感是永远无法抹去的。

    她是如此地思念着他。

    林臻不敢再看,蓦地将册子合上,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想要将它放回原处。

    倏然,一页泛黄的纸从中掉出,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林臻弯腰拾起,目光先是一惊,而后慌忙地把手里的册子放在一旁,双手微颤,捧着纸细细读起来。

    片刻过后,林臻泪如雨下,她很想大声地哭出来,却只有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滚滚下落。

    ——吾儿林臻知悉,父行将远去,作此决断,乃深思熟虑之举,儿万勿悲恸过甚。

    父自觉深愧于儿,竟以稚妹托付于汝,望汝姊妹二人,今后可相呴相濡,彼此扶持。

    父此去,恐无人在旁督责劝勉,然切望儿铭记,君子立世,当以严规束己,时自省,不逾矩、不妄为。

    骄则易满,满则招损,愿儿以谦逊之态应对顺逆之境。世间万象,善恶交错,美丑杂陈,吾儿当具明辨是非之智,择善而从,矢志坚守内心之正道。

    第44章

    那页纸上皱皱巴巴满是折痕,像是被人反复展开又揉搓在一起,多处留有未散开的墨渍。

    父亲素来有很好的行文习惯,落笔之前必定胸有成竹,从不会如此辗转迟疑。

    林臻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致使父亲如此,又是为何,他最终都不曾将这封信交到自己手里?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滚烫如焰,灼烧在她心上。

    烈火烧退了氤氲在她心底的重重雾气,让她再次清晰地看见了记忆中的父亲。

    曾因连着弹劾十八名作恶多端的世族子弟,险些丧命于早朝途中的父亲。

    醉酒后曾如少年一般放出豪言壮志——但使微躯尚存息,不教浊世负青天的父亲。

    这样的父亲,会为权势去诬陷挚友谋逆吗?

    林臻恍然忆起,李府宴会上齐瑜时与她四双相对时说的那句话。

    “在下幼时便承老师教导,授业赐字,恩重如山,老师之品行,学生永世不疑。”

    她原以为那是他为扮演好陈良骥的角色而随口说出的话,如今想来,那日一闪而过的念头并非真是她的错觉。

    虽说陈伯离开林府时她年纪尚小,但她能认出陈伯,陈伯未必就认不出她。

    况齐瑜时心思细腻严密,若非早已知晓她的身份,必不会轻易将她带在身边,更莫说让她顶替陈夫人秦氏的身份与他朝夕相对。

    齐瑜时尚且如此坚定地信任着父亲,她却信了那一册冰冷冷的卷宗。

    她轻轻将那页纸贴在胸前,缓缓抱住它,仿佛还能从中感受到父亲残留的温度。

    *

    林臻回到房间时,发觉季濉已在房里了。

    他站在林臻的梳妆台前,手中拿着一根梅花木簪,样式虽新颖别致,但因其材质是最常见的木头,便算不得什么稀奇玩意儿。

    可季濉眼里却闪烁着光芒,他用粗粝的指腹细细摩挲着它每一处纹路,那都是他一刀一刀亲自刻上去的。

    他曾将它装作寻常木签,穿进梅花软糕里送给林臻,他明明亲眼见她将软糕送了人,却不知这簪子何故仍在她这里?

    他原只是百无聊赖地随手翻了翻,奈何妆奁里空空如也,只斜斜地放着这一支簪子。

    想来但凡值些银钱的,都被抄没去了,只留下了它。

    这一刻,季濉竟对那些贪婪的蠢货们生出感激之情来。

    林臻推门而入时,季濉还未从她梳妆台前离开,瞥见他手边放着的匣子,林臻忽而想起了什么,大步走过去,蓦地将匣子塞回抽屉里。

    她低着头,金纱似的晨光轻柔地掠过她的耳垂,细软的毛绒像是泛起的光晕,耳根处泛起的红晕在阳光下好似初绽的桃花瓣。

    季濉慢慢捏紧袖中的木簪,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里面是放着什么要紧的东西么?”

    林臻抿着唇,倏然抬眸怒视他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只冷声道:“与你何干!”

    “早上说过的话里,再加一条,不准乱动我房间的东西!”

    林臻话未说完,季濉眉梢眼角已不自觉染上了笑意,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执着于她的答案,此刻心底涌动的滚滚热潮,早已让他心满意足,不敢奢求更多。

    “本将军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季濉不露痕迹地将木簪隐入袖中,拎过方才被他放在一旁的食盒,轻叩了叩:“这是早膳,用罢,我们出去逛一圈。”

    说完,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林臻还沉浸在方才涌入脑海中的一段被冰雪覆盖的记忆里,待季濉已走出去很远,她才浅浅应了一声。

    *

    京城脚下的商铺,各个都是消息通达的,即便季濉从未光顾过这些珠宝首饰铺,在他带着林臻踏入的一刻,也立马被人认出,掌柜很快出来欠身相迎,将他们请去楼上雅间。

    林臻以为季濉要务在身,只是怕她逃走,才会将她在带在身边。

    直到他认真地在掌柜端上来的黑漆描金圆盘里挑选首饰时,林臻才反应过来,他当真只是出来同她闲逛的。

    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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