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春归: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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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她已看过托盘下垫布上的字,又小心处理干净放回原处,动作刚停,帐帘便被人掀开,季濉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下榻前,静静坐下,低着头,语气带着几分游离,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来大营那日,雨下得大吗?”

    林臻的心思还停留在方才那块布上,未加思索便道:“还好。”

    说罢,她慢慢抬眼睨向季濉,见他长睫仍旧低垂着。

    她是来的次日清晨,在溪边净身时被石竹带回营帐的。

    氤氲的晨雾还缠绕在潺潺山水间,而雨水只在前夜淋漓过一场。

    她并不知季濉将那晚当成了梦,只以为是他醉了,醉得太深,醒来便不记得了。

    他会突然如此问,是想起了什么?

    不过她本就没想过要刻意隐瞒,亦无意提醒。

    他记得,或者忘了,她并不在意。

    只是此刻他在她面前忽然提起,不禁将她的思绪也拉回那晚。

    药汁本是温热的,但她此刻捧着药晚的指尖确是滚烫的。

    流入喉中的药汁也变得滚烫,滚烫中带着酸涩,顺着喉咙,缓缓蔓延全身,她不禁轻颤。

    那抹酸涩在胸膛荡漾开来,泛起点点细碎星光,恍若那夜从始至终凝视着她的潋滟桃花眸。

    林臻仰首将残药一饮而尽,企图用浓重的苦味压制心底浮起的波澜。

    幸而季濉没有追问下去,见她喝完药,只神色黯淡地接过她手中的药碗,落寞地走出大帐,连托盘都遗忘在案几上。

    *

    之后几日,季濉似乎格外忙碌,经常深夜才会回帐中,彼时林臻早已睡去。

    醒来时,又不见他的踪迹。

    她心知他的忙碌定与那些滇国人有关。

    日前她已从老郎中的口中探知,入营的那一行人都是滇国人,其中还有一位滇国贵人。

    林臻记得,滇国如今的皇帝,正是当年的七皇子。

    这夜她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听见帐帘轻响——季濉回来了。

    他疲惫地褪下外衣,悄然在她身侧躺下,慢慢从身后揽住她。

    “怎么没有睡?”他的声音裹着沙哑的倦意,薄唇无意间擦过她的后颈。

    他太过熟悉她的身子,哪怕她刻意平缓呼吸,他亦能察觉她是清醒的。

    “你呢?”林臻问道。

    季濉没有回答,他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平躺回去。

    二人沉默许久,谁也没有说话,却也彻夜未眠。

    天亮了,秋风拂起帐帘,吹动林臻落在颈侧的发丝。

    “将军,送行的兵马已经备好。”帐外传来石竹清亮的声音。

    季濉起身下榻,一面整理衣衫,一面道:“本将军即刻过去。”

    林臻跟着起身,在季濉出帐前拉住了他的袖子,她眼底泛着乌青,眸中却带着微弱的星星点点的光,“你可知晓自己做什么?”

    季濉回过身,慢慢拂落林臻的手,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垂眸,“你病了,好生歇着罢。”

    他回避的态度,让林臻的心沉得更深,“季濉,你若如此做,便再无回头之路!”

    季濉倏然抬头,剑眉怒视着林臻,大手猛地攥住她的肩膀:“回头?我如今的下场不正是拜你所赐?你告诉我怎么回头?!是去齐瑜时身边做条摇尾乞怜的狗?他又真的会放过我吗?!”

    “可父亲与——”

    父亲与我,皆是真心待你。

    她的话被季濉覆上来的大手打断,他狠狠擒住她的下巴,她说不出话,只听见他冷声道:“你在长生殿上选了他,不就是想看见我这副下场,又何必再惺惺作态?”

    林臻推开他,抬手扇过去,却被他牢牢挡住,他反攥住她的手腕,言语讥讽:“本将军劝你省省力气,早些养好身子,做好你该做的事,本将军方不会轻易厌弃你。”

    林臻怔站在原地,余光看着季濉大步离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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