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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风陵不渡》 40-50(第15/20页)
“陛下误会了我皇兄,”明绰很认真地斟酌了一下字句,“拖延两年,只是因为我母后舍不得我,是和段太后商量过的!我皇兄是诚心与大燕修好,并无西征之意。”
乌兰徵的表情就好像他终于等到她说这些话了:“他封了我阿耶长安王,会不想西征?”
“当年做主的是谢太尉,不是我皇兄的意思。”明绰说得十足诚恳,这确然是一句实话,“皇兄一直希望燕雍两国能互不相犯……”
乌兰徵不以为然地一哂:“他有个战死长安的父皇,怎的会这样没有出息?”
明绰并未被激怒,反而道:“因为我皇兄和陛下一样,有这世上最宽广的心胸。”
乌兰徵终于微微正色。
明绰说得十分郑重:“自前梁失地,中原战乱已逾百年。小时候我与皇兄学诗,学到‘十五从军去,八十始得还’,心中都很怆然。皇兄每每读到‘一时羹饭熟,不知贻阿谁’都要叹气。可拔都将军接我入长安,我见一路十室九空,满目残破,岂不比诗中更凄凉?陛下愿意消弭朝中胡汉成见,焉不知风急云涌,恰逢其会,我皇兄亦有与陛下同辉之心?”
明绰顿了顿,想起温峻方才与她说的话,又道:“纵有霸业一统,死去的人却是再也回不来的。这代价我皇兄不愿意付,也不希望陛下再承受更多这样的痛苦。”
一片寂静,明绰抬起头,看见乌兰徵一双蓝色的眼睛十分幽深地看着她。明绰本来还想接着说下去,可是被他这么一看,突然就没话了。
她说的也算都是实话,萧盈确实没有非要收复长安的执念,小时候读诗叹气也是真的,但绝对没有她说得这么温良。什么同辉不同辉的,萧盈肯定不是这么想的,长安不动则矣,若有南犯之心,他一定把乌兰徵往死里打。
乌兰徵明显也没信,就这么看着她,当真像狼,能一下子看透她整个人。
“说完了?”
明绰突然感到口干舌燥,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无措。但转念一想,她又没有骗人,她想要大燕胡汉相融,也想要燕雍两国能和平共处,这份心是至诚的。她很确定,这也是乌兰徵想要的,便有一股底气从心底生出,无畏地看着他。
乌兰徵突然笑了,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明绰不自觉视线跟随,仰头看着他。乌兰徵朝她伸出手,明绰犹豫了一下,把手放进了他掌心,乌兰徵一把把人拽了起来,力道大了些,又把人拽进了怀里。乌兰徵手臂是松的,做好了明绰挣开他的准备,但她竟然没动。他一低头,闻到了她发间的香气,便没把人放开。
明绰心里一动,感觉她说的话好像还是起了作用。
乌兰徵突然低声道:“我教你骑马。”
明绰意外地抬起头:“啊?”
“不想学?”
明绰赶紧答应:“学。”
乌兰徵看定了她,突然皱起眉,缓缓地挨近了。明绰心里跳得厉害,方才脸上就有点儿烫,这会儿更是烧起来一般。她本能想躲,又不想这时候再功亏一篑,只好强自按捺住,垂着眼睛,等他吻下来。
但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明绰没忍住抬眼,看见乌兰徵一双蓝眼睛里映着自己,专注而又困惑,开口问道:“脸怎么了?”
明绰:“……”
她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脸上烫得这么难以忍受。她猛地推开了乌兰徵,赶紧到溪边照了照,一面伸手去摸,颊边已经起了一片疹子,赶紧往脸上泼水,想洗干净。
乌兰徵走过来,掰过她的肩膀看她的脸。清水无法洗净妆面,倒是弄得更加斑斑驳驳。他沉默了半刻,非常诚实地说:“不如不洗。”
明绰大窘,抬起脚狠狠在他脚背上踩了一下。乌兰徵的马靴又厚又硬,根本踩不疼他,他便没躲。马蹄声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想是贺儿库莫乞带人找来了。明绰急得“哎呀”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让这些西海人看出她不会骑马也就算了,要是还被他们看到脸上这样,岂不成了笑话了?
乌兰徵突然把人一拽。明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摁倒在地上,还伸手把她头上仅剩的一根钗也拔了,揉乱她的头发。明绰奋力反抗,但腰上一条衣带被她自己解了当襻膊,本来就不甚牢,她这样一挣扎,襟口顿时开了。乌兰徵竟也没占她便宜,只是把两只手都撑在她身侧,触着大地。
马蹄震动地面,逐渐向他们靠近。
乌兰徵根据马蹄声算距离的本事是在一场场战役里累积出来的,掐得非常准,正卡在来人能看见他们,又看不太清的距离里起了身。贺儿库莫乞看见两人从地上坐起来,萧夫人还衣衫不整,果然立刻勒住马头,连声喝停。
“可汗!”贺儿库莫乞的声音明显带着笑意,远远地喊了一句。乌兰徵头都没抬地下了道令,一群人得了令,立刻往后撤,撤到都看不清人影了才停下来。
明绰马上坐得离乌兰徵远了一些,一张开嘴,很明显又想骂人。但是乌兰徵朝她看了一眼,明绰想了想,就把话咽了回去。
她觉得乌兰徵很是没必要如此。他直接下令不许过来,贺儿库莫乞也不会上前。但之前他殿上毁约,没立她为后,齐木格他们都得意。如今便正好借贺儿库莫乞的嘴回去说,萧夫人还是深得可汗的宠爱,便算是弥补了当日殿上之辱。
虽说这个方式她并没有那么喜欢,但她心里很清楚,此举有效。汉人势力与乌兰权贵之间此消彼长,其实都是看乌兰徵的态度。她讨来这些西海少年人的喜欢终究只是锦上添花,宫廷中权力最根本的来源还是只有掌权者的宠爱。这一点,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她竟不恼,乌兰徵反而有些意外。明绰让他盯得不自在,只好道:“太后这下高兴了。”
果然不是个笨的。乌兰徵笑了笑,又问:“是她让你教那帮孩子们下六博棋的?”
“我自己想的。”
乌兰徵没搭话,等着她进一步解释。明绰只好往下说:“弈棋赌钱,不过是图个有趣,换成赛马骑射也是一样——陛下办跑马会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要消弭‘非我族类’的成见,就要先玩到一块儿。交了朋友,便会学彼此的穿衣打扮……”
乌兰徵看着她说话,想起殿上初见她那副神态。那时他以为大雍的公主傲慢骄纵,理所当然地认为蛮夷就该匍匐在她脚下。
他自语一般:“我竟看错了。”
明绰抬眼:“什么?”
“没什么,”乌兰徵笑笑,“你接着说。学穿衣打扮,然后呢?”
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低头去看她身上的乌兰骑装。明绰只顾说话,襟口就又开了,她误会了他的眼神,红着脸去捂,说话的声音一下弱了下去:“学了穿衣打扮,自然就再学饮食玩乐,说话行事……所谓教化礼法,无非吃、穿、言、行,耳濡目染……耳濡目染之下……”
她说不下去了,乌兰徵也没在听。她羞怯的神态像是一根羽毛,拂得乌兰徵心痒。不过他虽爱美人,却并不一味好色。美人都朝他扔砚台了,若是强求,恐怕格调太低。大雍公主傲气,他也不是凡夫。乌兰徵注意到她的不适,便别过了脸,一副非礼勿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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