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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风陵不渡》 40-50(第18/20页)
乌兰徵发出一串低沉又柔和的轻笑,他微微垂着头,手指还在桌上比划着漠北的位置,烛光不甚亮,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出柔和的一道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伤天害理。
明绰不自觉地开始拉偏架:“可是关贺阆王什么事?”
乌兰徵抬起眼看她:“他心善,见不得我伤天害理吧。”
明绰感觉被他调侃了,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乌兰徵便道:“贺阆这些年不断往东蚕食,已经把漠北的诸多小部落扫干净了。”
他的手从那个“漠北”的位置轻轻往下,那就是大燕的北部防线。明绰听懂了,无论是乌拉山还是漠北,都不是好走的路。贺阆既然排除万难地派了使者来,肯定不会只是为了骂乌兰徵两句。
“贺阆王出兵啦?”
“还没有,”乌兰徵终于把手放下了,“若要出兵,当在今夏。”
等天冷下来,漠北寸草不生,严寒逼人,难以行军。在西海的时候贺阆使者就来了,乌兰徵心里一直提防着,乌拉山天险,比漠北的草原还要难走,贺阆要出兵,只会选择北镇一线。西海平定以后,他就想着要往北线增兵了。
明绰长叹了一口气。这么说,她就明白乌兰徵为什么突然对齐木格发作了。新生的大燕虎狼环伺,处处都要用兵,处处都要钱,权贵们却以为天下已定,只顾往自己兜里揣。
她想得出神,没发觉乌兰徵一直盯着她看。明绰猛地回过神来,让他盯得不自在:“看什么?”
乌兰徵却只是笑笑,突然问她:“还
讨厌我么?”
明绰被他话里暗示的意味打了个措手不及。这原先是说立后的事情,但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色,加上刚才她说“下次不会再把他赶出房间了”,就有了别的意思。于是她咬住了下唇,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对。
乌兰徵神色了然,只道:“那就只好再等等了。”
明绰一愣:“啊?”
“我要亲自去一趟北镇。”
明绰下意识皱紧眉头。若说是贺阆王已经出兵,他亲自去还情有可原,如今只是未雨绸缪,也要他亲自去吗?难道大燕就没有可用的将领了吗?
乌兰徵看着她的神色,突然往前一倾:“舍不得?”
明绰往后避了避,突然道:“你是不是想躲?”
乌兰徵的眉峰高高一挑:“什么?”
“太后和丞相啊。”明绰想通了,忍不住带了笑意,“丞相吃了个亏,又是太后谏的言,不是拿汉学的事情在发作呢么?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所以你要找个借口离开长安……”
她话还没说完,乌兰徵已经很不高兴地说了一句“没有”。可他越是这样,就说明她猜对了。明绰像是发现了他极大的秘密,高兴得一拍手掌,笑个不停。乌兰徵看起来积威甚重,成竹在胸的,原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会逃。
明绰越笑,乌兰徵的眉毛就皱得越紧,突然伸手到她腰上,明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抱起来放到桌上,且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把明绰能摸到的茶具先扫落在地。
明绰抬脚就踹他:“我的白瓷!”
乌兰徵一把握住她的脚腕,不说话,但是整个人极具威压地倾下来,几乎鼻尖相触。明绰想往后躲,但再躲就要躺到桌上,那似乎会成为某种允许的姿势。她心里发倔,便不肯动。乌兰徵反而停在离她寸许的地方,也没再往前。
明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轻声道:“纸老虎,我不怕你了。”
梁芸姑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已经急匆匆进来:“怎么了——哎呀!”
她立刻转身想告退,但是明绰出声留住了她。梁芸姑又不好回头看,又怕两人茶壶都砸了是又吵起来了,可汗会把他们家长公主怎么样。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背对着他们站着。乌兰徵又看了明绰一会儿,突然把人松开,若无其事地退了一步,只道:“早些休息。”然后便跟没看见梁芸姑似的,出去了。
第50章
梁芸姑躬身行礼,一直到人走出去了,才看见明绰正蹲在地上,收拾摔碎了一地的白瓷。她赶紧抢上去替她收拾,明绰便让开了两步,坐在桌边,心疼得直嘬牙花子。
混蛋乌兰徵,这可是越窑上供的上好瓷器,蛮人果然不识货。
梁芸姑只是笑,瞧她还能为了一盏茶具嘬牙,想来乌兰徵没把她怎么样。一时自收拾了去扔掉,明绰独自坐了一会儿,先是琢磨了一下贺阆王,然后又想了想齐木格和段太后的这一场冲突,最后摇了摇头,也不想了,接着把刚才就翻出来的那本书继续往下读。
让乌兰徵闹了这么一场,反而读得进去了。明绰对于阿瓦神女的故事尤其感兴趣,段太后那日随口一提,其实只讲了一点。温峻转译的许多故事里,阿瓦神女不仅仅是一个母亲的形象,还是勇猛的战士和公正的判官。她并非一味不许孩子们争斗,若部落之间非要起战事不可,就要在出征前祭祀牛羊,请巫祝陈情,若情由正当,阿瓦神女便会降下吉兆,护佑正义之师得胜凯旋。反之,则必受灾祸,兵毁人亡。
西海人自己没有史书,大多数事情都是口口相传。温峻细心搜罗,虽为传奇志怪,但也有立传之心,把一些好几百年前的知名战事也写上。胜了的,西海人便说是神女降过福,输得特别惨,甚至整个部落都灭亡的,便会认为是违逆了神女的意愿。不过温峻自己并不相信,在行间批注,说这些都是“以果推因,后人缘饰”。
明绰再翻一页,便又是一段新故事。但讲到的部落首领有名有姓,时间也相距不远,一看便是真史。说这位名唤闾久须氏的可汗本来统治着西海最强大的部落,与另一个兵强马壮的部落联姻,生下了一个儿子。但闾久须短寿,死时儿子尚幼。闾久须的可敦在娘家的支持下拒绝改嫁丈夫的兄弟,妄图自己掌权,招致了一场漫长而血腥的内乱。最后闾久须氏四分五裂,被别的部落瓜分殆尽。闾久须的兄弟以身为祭,魂灵向阿瓦神女哭诉,于是神女降下了诅咒,凡是为闾久须的后人生下长子的女人,皆会在痛苦的产娩中死去。
明绰心里突然一沉,只见温峻一列小字批注夹在字间:“闾久须氏,乌兰先祖也。”
再翻一页,又是温峻的字迹:“神女咒诅,乃为饰辞,实为权者赐死。愚者信之,智者哂之。然权者善乘世变,巧御人心。至普达惹氏,隐操阴谋,逼生母至死地,挟幼主以擅权。子贵母死事不鲜,昔汉武将立其子而杀其母,乃不令妇人与国政矣。而今反使妇人乘隙而入,专擅数代。可见天道无常,人谋难测矣!”
梁芸姑突然走了进来:“真是奇了……”
明绰猛地合上书,一颗心“咚咚”狂跳。梁芸姑看见她的脸色,也是一愣:“怎么了?”
明绰问她:“芸姑,你还记不记得普达惹氏是谁?”
“那不是大可汗的母亲么?”
“是生母吗?”
梁芸姑意外地看着她:“这……应该是吧!怎么了?”
从建康出发之前,她们都花了点功夫把大燕皇室往上两代的人名都记了记。所以明绰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真的来了长安,又没见到哪个普达惹氏的贵人,所以想不起来了。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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