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不渡: 13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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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入宫。”任之直起身,朝她笑了笑,“夜已深了,就不要惊动长公主了……还请女史行个方便。”

    第137章

    桓宜华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她等了片刻,便自己推开了门。楚恕颐果然坐在里面,听见她进来,也没有从梳妆台前转身。

    桓宜华转过身,从跟着的丫鬟手里接过装着食物的托盘,让她下去了。楚恕颐从镜中看了一眼,轻声道:“我不饿。”

    桓宜华只当没听见,把食物放在桌上,只道:“饿了再吃。”

    楚恕颐便什么也不说了,继续怔怔地坐在镜前,肩背微微颓着,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像一个没长成的小女孩。

    桓宜华有些心疼,走到她身边,见她手里握着一只单个的耳环,指腹几乎无意识地在耳环的那颗珍珠上摩挲着。这耳环她在长公主耳朵上见过。桓宜华微微垂了眼,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

    二郎小时候就对长公主有些痴心肠,这事儿她早就知道,甚至楚恕颐也是知情的,因为袁煦没事儿总拿这个打趣。但长公主姿容绝代,二郎知慕少艾,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连袁煦都私下跟妻子承认过,他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长公主,也是起过倾慕的心的。只是那点儿心思才刚有个苗头,就被陛下一鞭子抽得烟消云散,再不敢想了。

    少年心动嘛,过去了就过去了。长公主都嫁去长安了,陛下都无可奈何,二郎还能怎么着?反正袁煦是这么想的。

    谁也没有想到,十几年了,他为了长公主,竟然铁了心要跟楚恕颐和离。

    楚家还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只以为还是为着女儿的怪处。所以楚培夫妇两个亲自上了门,又给袁家赔礼道歉。袁綦不肯明说,只是跪在岳丈面前,一遍一遍地强调,是他对不起恕颐,他也不要纳妾,他只要和离。袁家绝不会亏待恕颐。

    楚培这么多年头一次跟这个视若亲子的女婿翻了脸,说要么就是一纸休书,两家的脸面都撕破不要了,否则闹到陛下面前去,也是不可能答应和离的。

    袁增一直没表态,但桓宜华揣度着公公的意思,是想让儿子写休书。袁綦成亲的时候,袁氏如日中天,楚氏除了一个老祖母还流着萧氏公主的血脉,其余真是什么也不剩了。袁增会答应这门亲,说到底不过是当年长子和桓氏结亲,整个建康都知道是他高攀,他不愿意再让别人一直在他背后戳脊梁骨而已。

    这么多年,袁增也确实没有在意过楚培能不能在朝中帮衬他,但偏偏楚恕颐有这许多怪处,闹得家宅不宁。袁增虽不怎么表露,心里对她早已不满。正好儿子主动提出来,那就休了了事,他又不怕跟楚家撕破脸。

    但是袁綦也死活不肯写休书。

    楚培就是知道他不是绝情的人,才放下了那话。楚恕颐的母亲今天来劝和,桓宜华也在,听着她给女儿出主意,也说仲宁是个忠厚人,不会到那一步的,让楚恕颐说什么也要在袁家撑住,熬过这一阵,赶紧给仲宁生个孩子,就好了。

    楚恕颐就听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阿嫂。”楚恕颐突然叫了她一声。

    桓宜华忙应道:“诶。我在呢。”

    楚恕颐低下了头,豆大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他们为什么不许我回家呀?”

    桓宜华眼眶里也是一热,上前几步,把楚恕颐搂在了怀里。她转过脸,埋进了桓宜华怀里,哭得肩膀发颤,呼吸不畅。

    仲宁不想跟她过就不过了嘛,她又不会跟长公主争……可是为什么父亲母亲都不要她了?她不是他们的女儿了吗?

    桓宜华把她抱得更紧,只道:“你放心,有阿嫂在呢。看我不狠狠教训二郎……”

    可是楚恕颐摇了摇头。

    袁綦去跟长辈提和离之前,已经私下里跟她谈过一次。楚恕颐当时也不明白,她觉得他们虽然不像别的夫妻那样,但也没到过不下去的程度——他要还是想着那事儿,就给他纳妾嘛!

    于是袁綦就跟她说了实话,他倾慕长公主,从十三岁那年,送她远嫁开始,就再也没有忘记过她。本以为今生今世也就只有那么一个背影可以凭吊了,偏偏又在南阳大营重新遇到了她。那时她刚刚失去了丈夫,又流落民间数月,吃尽了苦头,夜里觉都睡不踏实。她本来不愿回来,被陛下一道诏令逼着上了路,袁綦一路看着她的不甘和痛苦,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为了谁这样心痛过……他知道他不应该,可是他控制不住。去年的盂兰盆节……

    楚恕颐听到这里就轻轻地抬了手。好了,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看到袁綦贴身珍藏的那个耳环的时候,她也问了丈夫那个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呢?”

    袁綦没有回答,只说是他对不起她。但楚恕颐也不是真的需要他的回答,她知道为什么。因为得不到最爱的那个人了,所以父母许配谁都无所谓,对他来说都一样。

    这件事,楚恕颐也早就感觉到了,所以她也没什么好伤心的。

    “其实我挺高兴的。”楚恕颐如释重负,“原来不是我的错啊。”

    原来就算她“正常”,袁

    綦也不会爱她的。原来这一段漫长的彼此折磨,问题根本不在她身上。她甚至有些可怜袁綦了,原来他那么爱,原来那么爱的时候,会那么痛苦。

    “这些年,我也委屈他了。他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夫妻一场,到这儿就算了吧。”楚恕颐抬起头,看着桓宜华,“我就是想回家。”

    桓宜华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摸了摸她的头,像唤女儿一样唤她:“傻阿奴,女人一出嫁,就没有家了。”

    楚恕颐还是问:“为什么啊?”

    桓宜华一时无言。得知苻氏怀孕的时候,她也一气之下回过娘家。可是当年说什么都不许她嫁给袁煦的家人又变了张脸,说什么都不许她留在娘家了。

    “不知道。”桓宜华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

    于是楚恕颐也没再继续问,两人静静地依了一会儿,只是无声地落泪,直到门外有人敲了敲:“夫人?”

    桓宜华听出是她房里的丫鬟的声音,楚恕颐也放开了她,示意她快去应门。桓宜华安慰地在她肩上捏了捏,一边转身出去,一边快速地抬起袖子在脸上擦了擦泪痕:“怎么了?”

    “大公子回来了,”丫鬟压低了声音,但掩不住满脸的急切,“大将军发了脾气,让他跪在雪地里,要拿鞭子抽他呢!”

    桓宜华吓了一跳,撩起裙子就赶紧往回跑。袁煦前几日去公主府上回来就受了伤,问他他也不肯说缘由,只是强忍着。袁增管教儿子一向是往死里打,这要是不拦着,几鞭子下去还了得?

    桓宜华心里着急,险些在雪地里滑一跤,撑着丫鬟的手勉强稳住,又赶紧不歇气地跑。等到了袁增院里,发现家里人已经跪了一地。袁煦的上衣已经被脱下来,露出了上腹一片青紫淤伤,他母亲刘夫人用自己的身体抱着儿子,声泪俱下地嚎哭。袁綦和桓宜华的两个儿子都跪在袁增面前,袁识年纪大些,和二叔一人抱住了祖父一条腿,袁綦死死地摁住了袁增拿鞭子的那只手,不让他抽下去。袁博根本还是个小孩子,被这情形吓得直哭,见母亲来了,直往母亲怀里钻:“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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