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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寒山闻清歌》 6、梦里呓语 敷帕守夜(第1/2页)
百里逢集昏睡前,只记得花清眠为自己请来御医,他还诧异于这女人此前一天一顿鞭子想置他于死地,怎么忽然就转了性。
懵懂间,他有些意识时,就感觉滚烫的额头上,贴着一个冰凉又湿润的帕子。一会儿身子又烫了起来,帕子跟着变温热时,又有人为他敷上一块新的。
他于昏睡中做了好多梦,梦里回到幼时。
小时候惹了风寒,额头也会发烫,娘亲就会在他额间贴冰水打湿的帕子。
梦里的他,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可神识确是如今二十有三的脑子。他还在同自己说,娘亲走得早也好,就不必见到百里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横死家中了。
这样的苦和难过,留给他一个人足矣。
孩童时期的百里逢集,于梦中拉着母亲的衣摆,望着那模糊不清的背影,迟迟不肯放手。可梦外的他,却在嘴里喃喃自语:“去吧……不必再来看我。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都烧得说胡话了?”床边的花清眠已经守了他好几日,每天夜里他只要发烧,就会胡言乱语。一听他说梦话,她就探手去摸,果然,日暮时退下去的头热,三更时又烧了起来。
她夜里没有留仆人的习惯,只好自己动手。将棉帕子浸湿,拧干,换下了百里逢集头上的那个。刚要抽手,就被梦魇住的百里逢集拉住了手。
“嘿,耍流氓呢!”她挣了挣,他反倒攥得更紧了。
百里逢集嘴里还念着:“爹爹和兄长都去了,只留下我一个……”
百里世家乃邺城名门望族,在北域诸国里都是叫得上名号的高门世家。
谁曾想,享誉百年的世家大族,只一夜,就尽数没了,财产家当充了公,原先人丁兴旺的宅院尘归尘,土归土,想来早已衰草枯杨。
当时看书读到此处时,花清眠还曾哭了一鼻子,为百里逢集抱不平。世上只余他一个孤苦伶仃,便是能称王称帝,胜者的喜悦,他可以同何人诉说呢。
果如古书所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么。
如今成为书中人,她得以直面百里逢集的苦,又是另一番景象。她忽就不忍心再掰开他的手了,就由得他拉着。
前几日,花清眠听到家中仆人闲话,说百里逢集不过是条丧家之犬,当时她还在心里冷笑,“就算落魄,他都端得如松柏笔直,怎么能用丧家之犬来形容呢?”
而此刻,她忽就觉得,先前她许是看走眼了。百里逢集的落寞,早就被于此世的人瞧得清清楚楚。他这副可怜模样,确实如只淋了雨的狗。她叹息一声,倘若是在从前的世界,夜里归家看见流浪狗,她都要打伞送上一程,何况百里逢集他是活生生的人呢?
她空着的那只手拽住了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
被中人眉头紧锁,闭着的眼睛里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即便梦里身是客,百里逢集也强压着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痛苦,该是声嘶力竭的呼喊。
可他,如个哑人,有苦哭不出,有恨不能说,身子在微微抽泣,可牙关却紧闭,薄唇死死贴在一起,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梦里是父,是兄,是家中豆蔻年华的妹妹和不过总角的幼弟;梦里是哀嚎,是求救,是饿鬼索命,一百二十七个人不愿向死的哀求……
他觉得身上好似背了千斤重的巨石,让他动不得。
梦中,他望向周遭,身后是磊磊白骨,百人坟茔土坑,身前是万丈深渊,望不见头的瘴气古藤,只他一人站在一线悬崖边,不知该往哪里去。
白骨在拉扯他入坟坑,说着只要死了,便是一了百了;瘴藤在拖拽他入深渊,说要让仇恨填满,一念成魔,只消做个歹人,杀尽天下便是。
“不要!”百里逢集喊了一声。
他忽然想起幼时父亲同他说的,“正身直行,众邪自息”,他该努力救自己于这水深火热的世道。可前面已无去路,唯有穷途之哭。他跪在悬崖边,悲恸万分,心绞难耐,可无论如何也哭不出声音来。
忽听见有个女子的声音凌冽如泉,“百里逢集?醒醒,这是梦里,都是假的……”
“走出来,只要你肯走出来,前路有光,总有好日子。”
“走不出去了……困在这里了……”百里逢集无力地诉说着。
那女子有些着急,大声唤着他:“假的,假的,梦里都是假的!你醒醒!我陪着你走。”
他抬头,只见一线悬崖的尽头,果真有光。好似在无尽灰暗的梦里,给他指明了出口。让他不疑,只要朝着那个光亮走去,朝着那个女子的声音走去,他能救自己……
春莺啼早时,百里逢集总算从无止境的噩梦中醒来。
他手指微微一动,被床沿上趴着睡觉的花清眠所察觉,她果断起身,抽手,快步走回了自己床上。
这几日,每晚百里逢集都会被噩梦魇住,于夜深人静时,和梦里的自己相互折磨。
两人的床间,只隔了珠帘,他又一直是发烧的状态,花清眠自是睡不着。她每夜总要起身几次,给他换帕子润额头,还要在他呓语时,抚慰他。常常早上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歪在他床沿上睡着。
一来她总不能见死不救,二来,这个世界里,若有人是她最熟悉的人,那只有百里逢集了。毕竟她曾被书中男主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故事所感动。
这人,仍是书中那个规矩端方的公子,如今书里的故事要从新来过,她想要改变原来的轨迹,拉他一把。
窗外柳绿带朝烟,桃红含宿雨,最是一日好时候。
可躺在床上的花清眠没有起床的意思,她实在是太困了,打了个哈欠,都来不及脱衣服,扯了被子,和衣而眠。
床榻之上,百里逢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湿着的帕子,已然退了烧。他望向内室,珠帘之后的花清眠好似还在睡着。身边并没有人,梦中那个说话的女子,到底是谁呢?
这个梦,他好似反复做了好多回,每回那个女子都会将他唤醒。她是谁?
他揉了揉眉头,起身换了衣衫,打算出去走动走动。
钟灵苑外的凉亭里。
石桌上摆了围棋,江寻易手里拿着一卷棋谱,一边钻研,一边移动棋子。见百里逢集来时,起身一笑,“百里公子,可好些了?”
江寻易总爱穿淡灰色的长衫,给人的感觉谦恭而淡然,如眼下于凉亭研究棋谱,让人不疑,他是怀幽趣的君子,是温润如玉的公子。
看着不让人生厌,还油生亲近之心,同百里逢集家中长兄颇为相似。他唇角一弯,瞧着仍是虚弱,低声说道:“好多了。多谢江公子关心。”
“可要对弈?”江寻易抬手比了个“请”。
百里逢集坐下,“可以一试。”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如此算是相识了。一来二去,竟成了棋友,偶尔也聊聊诗文、风物。
十日后。
百里逢集感觉身体已大好,甚至没有四肢酸软的疼。他的武功竟已恢复,经脉之中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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