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 第40章 冰心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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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甚明晰。

    她气馁,拂开阿莱,翻身趴往榻上,又将小蛇捉回,道:“阿莱,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笨?”

    青蛇无话,歪头,注视着小主人。

    阿萝见状,叹过一息,又道:“这不能怪我。”

    “他说话、做事,为何总要人猜?我没有他的脑袋,怎知他在想些什么。而且,若我当真去问了,依他那般性子,似是也不会与我明说。”

    她越说,心里越委屈,不由微鼓两颊,与阿莱诉起苦来。

    “他只说,我很坏,是我待他不好,对他斤斤计较。但我分明没做什么,尽是依着他来,学越语也好,学匕首也罢,都是他主动提及。”

    “可是……”

    话到这里,阿萝一时熄声。

    她垂眸,忽记起黑夜、雪光、剑锋、刀痕。这些均是她亲眼所见,只在魏玘一双眸里。那分明是人的眼,却似浩瀚的海,藏着无边的痛苦。

    莫名地,她的唇发干,只觉自己变成涸鱼,被晒在干岸之上。

    “当真是我吗?”她轻声道。

    当真是她,令他痛苦、难受,惹出那般怨尤吗?

    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真要说二人对彼此做过什么,比起她,魏玘所为显然坏上许多,怎得偏生要来反问她,合该他去反省才是。

    阿萝抿唇,道:“明明不当是我。而且……”

    只有沉默。她又闭了唇。

    屋里霎时静寂,唯听气息浅浅,自均匀漫至微乱。

    “窸窸窣窣。”被褥作响。

    月色里,阿莱眼珠不动,目睹少女提起被褥、将自己藏入其中。在她面庞消失之前,它看见一抹霞云,抹过她睑下,轻盈地浮动。

    阿萝的声音细细小小,像夜里一绽的昙华——

    “而且……他吻了我。”

    曾经,她在书里读过,唯有一双有情人,才能有此举动。

    照这样说,魏玘吻她,是也将她视作有情人吗?可陈家丞说过,魏玘不会娶她为妻,却要她嫁入王府,不知是否要她侍奉他未来的妻子。

    阿萝揉着脸颊,试图驱开热意。

    她眨眼,望向被里的黝漆,不知觉间,又想起另一件事。

    先前,魏玘要她说倾慕二字,她没有说,他似乎十分生气。照这样看,难道他吻她、教她说出倾慕,是想与她两情相悦、受她倾慕吗?

    “窸窸窣窣。”被褥又动。

    阿萝的脚抵住榻尾,没有再缩的空间与余地。

    她想不明白——为何回忆那个吻时,她的心里总怪怪的,半点说不上来。

    阿莱已睡着了,因阿萝许久没有出声。

    阿萝也确实不敢出声,像突然被收走呼吸。那落在她唇间的一点凉意,已突兀发起烫来。

    慢慢地,她泛起困意,在无声的夜里,渐渐入眠。

    ……

    次日清晨,阿萝醒得很早。

    阿莱似是累了,本该与她一同醒来,却仍在呼呼大睡。

    阿萝出屋打水时,天光未破。她如常梳洗,又自行囊里捉出更替的衣物,利落换上。

    不远处,魏玘的屋宇依然停驻,静静悄悄。

    阿萝投去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虽有过昨夜思考,但她仍觉自己想不明白,又与魏玘才有过争吵,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昨日,有学子说过,今日将有台山宴,需作不少准备。

    阿萝记得此事,虽不知魏玘为何要将她领至入院,但想学子亲切、和蔼,便有心帮学子一同备宴,便不作停留,往百膳轩去。

    才是戌时,百膳轩内热火朝天,瓷器声声,学子往返不迭。

    阿萝与人寒暄后,也投身忙碌。

    她一壁切菜,一壁听学子介绍,道是台山宴行三盏制,有入宴、谢表、奏乐、饮食等活动,听得她一知半解,只通晓大概,又专心做事。

    临近午时,阿萝才忙完,便趁着闲暇,回屋休息,只待开宴。

    不多时,有人敲门:【小娘子。】

    阿萝应门,见是一学子立于门外、环抱衣裳,道:【怎么了?】

    学子拱手道:【小生奉肃王殿下之命,为娘子送来宴衫。还请娘子披上,随小生赴宴。】

    阿萝接过宴衫,展开细瞧——是一领轻薄、精致的水绿绢帔子。想来是依学子所说的习俗,凡是赴台山宴之人,都要着青佩绿。

    她点头,裹往两肩,便道:【多谢你。我们走吧。】

    学子称是,转身引路。

    ……

    二人行路,走过小径,在书院各处穿梭。

    阿萝打量四周,只见游廊相通、绿树成荫,唯独不存学子。看上去,似是众学子的赴宴之地与她不同,正悉数候在其他角落。

    对于台山宴,她本就不算了解,也不通内里含义,只循人前进,并不多问。

    在一处游廊之外,引路学子停下脚步。

    他拱手,道:【请小娘子入廊,肃王殿下正在等您。】

    ——肃王殿下。

    听见这个称谓,阿萝心口一紧。

    她多少有些害怕见到魏玘,因她尚未想明待他的态度,顿觉好生怪异。

    但此刻,阿萝别无选择,只得迈入廊下,顺廊行进。

    转角尽处,一道青影颀然而立。

    魏玘负手而立,背身对她。他高颀、笔挺,披有一件深青的鹤氅,如松如柏。

    阿萝不语,来到魏玘身后。

    一时间,谁也不曾开口,唯有静寂流淌。

    阿萝低头,盯着自己的足尖,感觉不大自在,十指绞在一起。

    她想,魏玘大抵也不知如何待她,才会如此刻这般,一声不吭。可她又想,平日里,他也总像现在这样,半点心绪也不透,叫她看不明白。

    二人默然而立,纹丝不动。

    阿萝逐渐放弃了思索,脑袋空空,眸光散漫,静静地伫着。

    不知过了多久,人声自游廊尽头传来——

    【恭请肃王殿下入宴!】

    阿萝尚未回神,先见青袍一卷。

    魏玘转身,低目,俯瞰她,眉宇如初冷硬,沉光锋利似刀。

    一只手掌伸往阿萝面前。

    阿萝不解其意,不禁抬眸,恰与魏玘对上目光。

    他的眼依然漆黑,与从前别无二致,像墨,也似浓郁的冷泉。但这一次,她在他眼里发现了自己——是青白的一点光,憧憧地立着。

    只听魏玘道:“牵着本王。”

    不待人回答,他气息一凝,又道:“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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