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 第66章 引柔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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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他冷颊、鼻梁与颌线,小指点在他唇间,宛如茱萸落雪。

    这太亲昵了,好像回到从前。

    可她还生着他的气,便涌上一股难言的羞恼。

    她咬唇,抽回手,起身就走。

    还没离开几步,身后有痛呼传来,听上去分外虚弱——

    “唔……”

    阿萝步伐一顿,却没有立刻回头。

    她默了须臾,才瞟向榻上,道:“魏玘,你疼给我看呢,是不是?”

    “你的敷药是我亲手配的,看你伤得太重,掺了麻肌散。你根本没有感觉,有什么好疼的。”

    话音刚落,屋内霎时鸦雀无声。

    阿萝不走了,只驻足原地,倒要听人寻什么说辞。

    二人就此僵持,四下寂然。

    片刻后,榻上人低咳一声,道:“药劲过了。”

    “本王……该换药了。”

    阿萝默然。她抿唇,鼓着两颊,气呼呼的,像圆润的河豚。

    魏玘也默然。他不敢看她,只将她容在余光里。

    二人再度陷入僵持。

    很快,阿萝败下阵来,双肩一矮,舒去淤积的气息。

    她睫羽低垂,道:“魏玘,你待我真坏。这个时候,你还要用软刀子扎我的心。”

    这句话,既是埋怨他,也是埋怨自己。她感觉自己太没出息,明知他是装的,仍难以招架、被他引出满腔柔肠。

    魏玘沉眉窥她,见她无精打采,心里又愧又怜。

    生在王室,他步步为营,时刻行走刀尖,以算计、试探为本能。若他也如此待她,确能受益一时,但长此以往,只会令真心蒙尘。

    对此,他并非不知,只是一时旧习难改。

    可他总要改变——至少,要不吝热忱地告诉她,他有多在意、多喜欢她。

    遂道:“我只是想你留下。”

    “你懂医术,翼州的百姓需要你。而我……远比他们更需要你。”

    阿萝闻言,身子一颤,不曾作答。

    她将手背在后头,睫帘未抬,遮住闪烁、水盈的眸光,就这样站了半晌。

    这半晌,魏玘屏息,只待她回答,等得喉头干灼。

    终于,他听见她开口——

    “把你那嘴皮子歇一歇,睡你的觉吧。”

    少女言罢,身影轻旋,紫裙翩跹,走向不远处的木桌。

    “我就在边上。哪儿也不去。”

    ……

    阿萝并未食言。

    魏玘睡时,她坐于案前,随意取来他一本书,逐页翻阅。

    她喜书,读书从来认真,看过三两行,便钻入其中,借内里故事,摒开杂乱的思绪,渐渐放下疲惫,尝出久违的安宁。

    可惜,这股安宁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屋外有足音接近,似是三五人结伴。

    “咚咚咚。”越来越近。

    阿萝放下书,便起身,想在人敲门前接应,避免搅扰魏玘休息。

    还未走到门前,身后又作音声。

    “窸窸窣窣……”

    阿萝回头一看,发觉魏玘已经醒来,正撑起半身、准备下榻。

    他背上有伤,未着衣衫,只缠着一片片麻布,遮住劲实、有力的腰背,腹线尽显,划出分明的川壑,正随他动作而颤栗、紧绷。

    ——药劲当真过了,他正痛得厉害。

    阿萝心口一滞,顾不得门外人,连忙返回他身侧,搀往他臂膀。

    她道:“你这样起来,疼也要疼死了。”

    魏玘扯出笑来,道:“放心。”

    他脸色煞白,唇无血色,看向她时,仍眸光款款。

    “本王的命硬得很。”

    言罢,他眼风一掀,眺向屋外,见有人影等候,便抬声道:“进。”

    屋外人称是,鱼贯而入。

    来者是三名大越官员,乃户部仓部司令使、户部度支司令使、工部水部司令使,受越帝旨意,随行肃王,辅助救荒。

    三人甫一入内,便见肃王赤着上身、与女子依偎,怔愣一刹,连忙低下头去。

    只听魏玘道:“说吧。”

    三人称是,却没有开口,暗暗瞟向阿萝。

    眼看此情此景,阿萝自然明白,这些人是要与魏玘商议赈济,但因她在场而不好开口。

    一时间,她进退两难,既惦着魏玘的伤势、不敢离开,又知赈济刻不容缓、不愿耽误要事。

    正纠结时,却见魏玘凤眸泛冷,道:“说。”

    ——只此一字,威压迫人。

    三人心惊肉跳,忙称是,逐次禀报起来。

    阿萝讨了闲,也不出声打扰,一壁听人商议,一壁取来敷药,为魏玘更换。

    此期间,魏玘神情稳泰,眉峰岿然不动,瞧不出半分病容。

    ……

    商议逐步进行,越来越多的事项得到敲定。

    自攀谈中,阿萝听出大致对策,是要设厂施粥、检覆灾情、核善粮价、简校堤防、排查户籍等,囊括各方各面,受她八分赞同。

    至于扣下那两分,是因还有两点,她以为重要,但无人提及。

    她眨眸,本想加入讨论、提出意见,却又隐隐感觉,那三名官员不会在意她的看法。

    毕竟,三人看她,往往斜着眼睛,似乎对她不大喜欢。

    阿萝抿唇,索性放下心绪,专注给魏玘上药。

    才抬腕,忽有人唤道:“阿萝。”

    ——是魏玘。

    在场众人皆是一讶。

    阿萝停了腕,还当下手太重,道:“疼了?”

    魏玘回首望她,神情平静,一双凤眸墨如点漆、淬有明光。

    他道:“对于赈灾,你作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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