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被她装到了[无限]: 93. 《一人游》结束 夏花,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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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题进度未满,姜厌停笔看向那条蜿蜒的河。

    河岸边的人太多了,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他们与女孩们同穿着月白长袍,眼里并没有怨怼,也没有面对未知的恐惧,他们各自安定从容,暗暗期许又默默祝福。

    桃源村的人是自带一股神性在的。

    而这种神性无法被后天培养,只能源自先天,来自牛仙遗泽。

    因为每个人生来具备的神性,他们的人格飘在空中,不会因为自己的孩子没被选中而怨怼,不会因为某个孩子不该被选中而暗中谋划,他们的灵魂里自带献身精神,哪怕偶然间门知晓真相也会本能地选择隐藏。

    他们不为自己的人生感到不甘,不为自己生于此村而愤怒,他们是人却又不像人。

    他们的人格伟大却并不真实,因为他们从未真正地落入人间门。

    沈欢欢轻声感慨:“这个地方就像一场梦一样。”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张渡摊开手,“古人寻求的或许就是这种村落,古老又质朴,没有机巧在。”

    虞人晚小声说:“我觉得那几个女孩的性格很真实。”

    沈欢欢点头:“她们身上关于神性的枷锁被挣脱开了,越愤怒越真实,也就越像人。”

    沈欢欢说完静默了会儿,而后叹息一声。

    她惯常善于共情,不仅是共情某个人,也善于共情一个村落。

    她说出自己的推断:“我想…或许不用再等十八年了。”

    众人困惑地看向她。

    沈欢欢苦笑:“不用等到牛仙死亡的那刻,桃源村应该马上就要毁灭了。”

    “当第一个孩子离开桃源村,当这个村落与现实世界正式接轨的那刻,这个村子就会因为高于世间门所有村落被世界抹消掉。”

    姜厌没有否定沈欢欢的说法。

    这的确也是她的判断。

    桃源村隐于一方空间门中,是作为神之村落存在的,当它现世的那一刻,它成为了人的村落,但它不符合这个世界复杂的人性法则,会被世界意识直接抹消掉。

    这个村子太无私也太具备牺牲精神。

    这太不丑陋。

    献祭的船还有不久就会驶入山洞,时间门不等人,姜厌甩了甩笔,写完了这张纸。

    【离开桃源村后,你为自己编织了一场梦,一场所有人都对不起你的梦。】

    【只献祭女孩是真的,村子里重男轻女是真的,被最好的朋友舍弃也是真的,因为这样你才能不被负罪感压垮。】

    周夏花死后,她的此类无限膨胀,最后形成了这个能量场。

    因而如果大家不去关注那些细枝末节,便只能看到被献祭的女孩,麻木不仁的村民,看到压迫凌虐,看到朋友背离,兄妹相弃,看到一切并不美好的假相,永远看不出真实。

    周夏花是桃源村里最像人的那个人。

    因为她曾经最愤怒。

    答题纸的进度标到了【100】

    所有人的耳边传来“叮咚”一声响,眼前的一片都逐渐变得模糊,模糊后是清晰,明明是极远的场景却如同就在眼前。

    巫师站在河岸的石头上吹奏起埙,古老的乐器吹出最质朴干净的声音,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坐在山洞上,她望着几十年前的自己顺着河流漂向山洞。

    周夏花在第五艘船上,她解开绳结后兀自坐起了身,云明月与叶甜的歌声断断续续地唱,吴玫侧眸悄悄看了眼夏花。

    徐行从怀里抽出了把折扇,像是纵情云游山海般“啪”地一下展开扇子,又像说书人般把扇子合拢敲了敲掌心。

    “有道是——”她晃起脑袋。

    第一艘船上的云繁星转过脸,她问:“是什么?”

    徐行正要回话,云繁星的船头就驶进了山洞,痛苦的低鸣声响起,云繁星刚才还在笑着,下一秒就消失在船上,毛骨悚然的咯吱声起落,鲜红的血喷溅向四方。

    她死得太突然,灵魂消散成烟,留给世界的最后一眼,是回眸的一个笑容。

    云繁星自小就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

    她记事比较晚,学走路学说话都比同龄的孩子要晚上不少,细细想来,她只记得六七岁以后的事情。

    那时她总在咳嗽,有时候咳嗽得眼前发黑,难受得快要晕过去,她次次倒在院子里,醒来就躺在柔软的床上,那时父母总是用很复杂的眼神看她,母亲会冷着脸走过来,把熬得发苦的药重重放在她的眼前。

    她不想喝,母亲就捏着她的鼻子往她嘴里灌。

    “真不省心。”娘说。

    “我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生了你这个药罐子。”

    云繁星也觉得母亲倒霉,她躺在床上,因为太瘦弱,她只占了床很小的一个角落,每当她用担惊受怕的眼神看母亲,母亲就会拿着药碗转身离开,就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的精神总是疲惫的,哥哥拿着母亲给他买的小玩意来她房间门逛,她也生不出嫉妒心,就是羡慕哥哥可以自由地跑来跑去,她心里很清楚,她的药钱已经花了家里大半积蓄,这些钱已经够母亲给她买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了。

    吃了药,就不能要别的东西了。

    繁星拎得清,于是不强求。

    哥哥八岁生日那天,妈妈给他买了桂花糕,大概是为了散播喜气,哥哥把桂花糕扯了一小块塞进繁星嘴里,繁星舍不得吞,嚼了好半天直到没味了才咽下,她抱着哥哥的手,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哥哥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吓跑了。

    和妈妈拿着药碗跑的样子一模一样。

    后来哥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时不时往她手里嘴里塞点东西,偷偷背着父母,就像在喂养个喜欢的小动物,不过繁星不觉得哥哥是在喂小动物,只是哥哥非要这么强调。

    她觉得哥哥是喜欢自己的。

    爸爸妈妈也喜欢自己,要是自己能少喝点药,少花点钱,爸爸妈妈就更喜欢自己了。

    于是繁星更乖乖地喝药,有力气了就在房间门里踢踢腿弯弯腰,想要让自己健康一点,每次这个场景被爸妈看到,两人就会用比以往还复杂的眼神看她。

    妈妈看了会儿,伸出手想打她屁股,想凶她一点不懂事,但刚说了几句就开始哭,最后转身跑了,父亲似乎是想摸摸她的脑袋,但手伸到一半就缩回去了。

    “你什么时候能学学你哥?”他指责繁星,“每天竟会惹我们操心。”

    他说:“你妈都是你惹哭的,你哥哥从不这样,你妈看到你哥只会笑。”

    云繁星自责地不像话。

    她似乎生来就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没人告诉她这样不对,可她身上哪有那么多的问题,她不会指责别人,于是所有不解和烦恼全部回溯到她身上。

    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变得沉郁。

    她总会做着被抛弃的梦,在深夜哭醒,不停往外咳苦水,咳得眼睛都翻了白,有次被起夜的哥哥发现了,匆忙叫醒爸妈找来巫师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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