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魔尊的心魔[穿书]: 14、同与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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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看见的角落。

    “呼,呼……”

    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总在透出最多痛意之时突兀断掉,而后又从头开始。

    如一波波浪潮被高大的岸边礁石阻住,浪潮的余韵只剩雪白浪边,似荷叶翻卷。

    颗颗黏腻的血滴进水中,晕开一朵朵红色墨花,丝缕晕染开。

    少年捂着肩膀,身上宽松的黑袍已被自己拉扯得凌乱,露出沾着血点的胸膛与腰腹。

    白皙劲瘦,却令人不忍直视。

    上面遍布可怖的抓痕,每一道都深入骨,似乎恨不得把他的皮肉都给掀起来,却奇异地没有流出一丝血。

    他流出的血,通通来自于肩膀上的一道黑色印记。

    蛇头般的诡异纹理,像通红的火钳烙上一般,微微凹陷下去。明明没有破损的伤口,却在不停地流血。

    少年握住自己肩膀的右手早已用力到指节发白,指缝间稀稀落落地渗出红得让人心慌的血。

    他似乎正经历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折磨,因此浑身僵硬、双唇惨白——

    但他的眉头却是全然舒展开的,那双宝石般的红眸里的恣睢愉快的笑意更是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少年,就是方流夜本来的心魔。

    半云偶尔叫他“小黑”。

    因为半云,他现在正经受着反噬之苦。

    方流夜之所以突然出现在半云面前,并不是毫无原因的——心魔少年强行催动了他与宿主之间的联系,用冥冥之中的奇妙预感唤来了方流夜。

    这样的术法,自然不会是无须代价的举手之劳。

    为了让方流夜心有所感,去见半云——他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

    当半云在心中焦急呼唤着他的时候,红眸少年没有做出回应。

    他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显落寞的笑。

    作为方流夜的心魔,他很清楚他的心思。他知道,只要方流夜见到半云,他就一定会救她出去。

    ——因为,他也是一样的啊。

    作为代价的左臂献祭给了魔神,因此被烙上了魔神的所有物的标志。而当有一天,他全身都布满这个标志,那就是他失去自我,彻底沦为魔神的奴隶之时。

    但当他握住这条作为祭品的手臂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却不是对自己的未来的担忧。

    而是方才银镜中清晰映出的,少女身着嫁衣的模样。

    胸口愈发刺痛。

    仿佛自内而外生出无数尖利荆棘,扎破他的血肉,细密地透出一根根灰黑尖刺。

    ——他永远不可能用自己的双眼,见到那样的她。

    他只是个无根飘萍般的小小魔灵。

    连记忆与人格大半都来源于宿主,真正属于他的,究竟有什么?

    只有这份让人觉得刺痛的感情——

    完全属于他。

    少年用沾满鲜血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半晌后,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抬起脸时,一张俊朗至极的面庞上邪肆的笑意扭曲纵横。苍白如纸的皮肤上,点点血红如同深埋的蛊种,只待破开宿主的血肉而生。

    他向自己的胸膛探出手——看,就算撕裂开,这里也没有正常人那般鲜红跳动的脏器。

    有的,只是一颗漆黑的魔核。

    他握住那颗冰凉的固体,安静片刻,忽地狂笑起来。

    少年的笑声,一声更比一声肆意狂放,如刺人的荆棘一丛丛生出,响彻在这片寂静之地。

    ——所以,他要得到更多!

    -

    幻境的更深处,宛如漩涡。

    银发的镜中仙泡在海水中,只露出一双金灿灿的眼,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水镜中映出的景象。

    半云的身影荡漾在水波上。

    她对着小孩子耐心安慰的样子,她一时冲劲满满一时又气馁的样子,被欺骗时的愤怒,被囚禁后的茫然……

    他细细地将少女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纳入眼中,反复地咀嚼解读,然后吞入肚中,再次回味。

    为什么她会像世界的中心一般吸引他的注意力?

    就连她乍惊乍喜的表情,看起来都无比生动。

    他的视线凝着在水镜中少女仰起的白皙面庞上,微微有些疑惑。

    在很久以前,镜中仙还不是镜中仙的时候,他曾经是个小器灵。他有一个爱护器物的主人,也曾度过许多快乐的时光。

    后来,主人抛弃了他。

    他在暗无天日的深山峡谷中躺了许多年,最后被凌云宗的一个外门弟子捡到,上交给宗门,高高兴兴地用他换了跻身内门的机会。

    于是他成了刑堂的专用灵器。

    在这漫长的百年中,他看过许多人的记忆。这些人大多是被刑堂抓来的罪人。

    丑恶、不愿暴露却无比深重的各种欲望,让人几乎看花眼的恶行,还有绝望无光的过去。

    这就是他看见的最多的东西。

    可是那个少女——

    在他从镜中窥见她的第一刻,他就知道,这是个纯白的心魂。

    不是说她没有负面情绪,不会怨忿憎恨,但是,她不会让这些东西占据心魂,如同不染尘埃的明镜台。

    她会难过,但只会难过一小会儿,然后又重新振作起来。

    她会失落,但只有一瞬间,然后就像烟雾一样挥散,又变得清清朗朗。

    她也会开心,那时仿佛霞光万道,将她通体照得如同琉璃般明净。

    所以镜中仙总在忍不住反复地想,如果那时,他的主人是她,他还会被抛弃么?

    会吗?

    不会吗?

    他疯狂地想,像着了魔。

    在空谷中度过的百年,只偶尔传来风声与鸟鸣,连一丝阳光也无。

    ……假若那时,换做是她,又会怎样?

    他的金眸中浮光跃动,不自觉淌露出一丝渴望。

    不知过去了多久,镜中仙从水中站起,微微俯身低头,伸指点在水面,指尖下倏地荡开一圈圈涟漪。

    他随之闭上眼,仿佛被抽去灵魂,躯体变得像人偶般毫无生气。

    ——他要试试。

    -

    青衣的少年怔怔地红了眼眶。

    他披散着乌亮的长发,琥珀色的眼睛满是血丝与若有若无的湿意。

    从他记事起,母亲何琳琅给他留下的印象便冷漠而刻板。这个印象和他更小的时候,断断续续的模糊记忆中,如同沐浴在阳光下的紫阳花般的温柔笑脸截然不同。

    她仿佛循着一本无形的法规校准他和宋音羽的言行。只要他们兄妹所做的事有一点不合她的心意,她便会加倍地“矫正”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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