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俗雨: 66-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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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迎灯打完电话,见梁净词站在山腰间,静倚门栏,看那远方山脉的浮影。

    “怎么说。”梁净词望过来。

    “我婶婶这几天不回,怎么办?”

    他想了一想,不疾不徐道:“来日方长,总能见到。”

    迎灯点头。

    下午三点多,天色已然昏暗,看起来有雨要下,似乎也没有什么急于要做的事。梁净词说:“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

    姜迎灯说:“怡园吗?不知道今天开不开放。”

    他笃定道:“开。”

    迎灯一愣,“可以是可以,不过秋天好像也没有什么花开着?”

    梁净词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地摇头。

    姜迎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她带路,前去怡园。

    行走在园外,抬头便遥遥看见两排玉兰树,秋末的气温起伏里,一两朵零星的花苞初绽,像是稚嫩地分不清春秋,在往外探脑看看节气。在阴阴的绿意与森森古墙下,花朵被风吹得枝叶摇晃,像雪花在簌簌下落。

    “这个天还有花开着啊。”

    梁净词说:“进去看看。”

    秋天有花,秋菊和栀子里,掺着浓浓的桂香,剩下的,就是那悠闲轻晃的玉兰枝。

    原本凄风苦雨的几棵苦楝树不复存焉,原先的绿化区域,植满两排高耸的玉兰树。

    她是有几年没来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里改变如此巨大。

    站在小径中,姜迎灯昂首看花,有点出神。

    “这花儿开两季,秋天也能见到。”梁净词说着,见她回眸望过来,问道:“知道玉兰什么寓意?”

    姜迎灯说:“至死不渝。”

    他满意一笑,点头认同道:“什么都懂。”

    隐隐有些预感,姜迎灯惶惶然问:“梁净词,你……是不是在这儿埋了什么秘密啊?”

    他驻足不前,与她隔了些距离。

    一个修长的侧身,从她的角度遥遥一瞥,品出在放浪山水间,深谷白云的浪漫诗人那种韵味。深居简出,而乘风归去。缥缈诗意,让她凝神。

    预感更强烈了,姜迎灯又问:“这花是你种的吗?这里原来是苦楝。”

    梁净词没往前,平静地看着她,承认说:“是有些秘密。”

    他卖关子:“你找一找?”

    姜迎灯没闲情逸致去赏花观景,脚下生风,直直奔着寻他的秘密去。园子不大,穿过湖泊与弯折的桥廊,又到水榭尽处,急急逛完一整圈,最终要放弃时,却见到大门的门后竖着一块新鲜的碑刻。

    迎灯小的时候常常来怡园,她确信以前从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脚步放缓,凑近过去,才看清上面的小字与不久前新镀的烫金。

    缓缓地平复下心绪,她终于找到了,他的“秘密”。

    黑色石碑,端正的楷书字迹被拓作碑文,她认得出,是梁净词的笔迹——

    【中秋佳节,故地重游。忆迎灯豆蔻,花开满城。

    江都一别,女儿痴心,十年愁情,入骨相思。

    有幸燕京再会,千帆历遍,共期良缘。

    东郊迎园,易名易主。逢此良辰,赠我爱妻迎灯。

    俗世烟云,唯爱不负。永生永世,千秋万代。】

    再往下看。

    他的落款是:江都故人。

    姜迎灯站在檐下,看着“江都故人”四个字,久久地失了神。

    她挺直的腰背缓缓躬下,有几分承受不住似的,四肢发软,被梁净词稳稳地接住,他也随之望向前几天才请工人打磨出来的完成品,说道:“聊表诚心,喜不喜欢?”

    姜迎灯不可思议,指着问:“这个东西的意思是,这园子是你的了?”

    他说:“万一哪天真成个人物了,给后人提供些研究素材,是不是?”

    她有点想笑,想问问研究你什么?但视线恍惚被“东郊迎园”这四个字吸引去,慢慢地定格在这句话上面。

    “你给怡园改了名吗?”

    说着,不等回答,姜迎灯跨过这道门槛,往外跑去,退到三尺远,仰头看高大的匾额。怪她粗心大意,进门时懒得抬一下头,错过其中的玄妙。

    “迎园”两个大字悬在头顶,梁净词的字迹,笔风利落,镌刻有力。

    “梁净词!你也太有钱了!!!”

    嘴巴被他用手捂住,梁净词笑着把她搂住,好似焦急地要维护自己的清廉。一边侧眸看旁边路过的游人,一边在迎灯的耳侧嘘声劝道:“不说钱,不说钱。”

    姜迎灯今天不想哭,可抑不住心头酸涩,声线凄凄地问道:“爱妻又是什么意思啊?这还没结婚呢,你怎么那么心急。”

    梁净词说:“既然是石头上的字,刻上也就没法改了,只能一步到位,落子无悔。”

    不管后人会如何书写他们的故事,姜迎灯也不愿思考这些,她现在只想一直一直抱着他。

    梁净词说:“用你的名字命名,自然jsg是给你买的。等你哪天有心情,去把转让的手续办了。”

    姜迎灯忙摇头:“我才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你们这儿的园子,我留着做什么。除了为你,我还能闲来无事到这儿赏花?”

    她不说话,闷在他怀里,需要时间平复心情。

    “迎灯。”

    “……嗯。”

    “要不要嫁给我?”

    耳畔传来这样轻淡的一句问,迎灯微愕,被他拨起下巴,梁净词看着她苍白小脸上缀着的那双杏眼,他又郑重地唤她一遍:

    “姜迎灯。”

    “要不要嫁给梁净词?”

    装戒指的丝绒盒被打开,迎灯敛目,看见里面躺着一颗晃眼的钻。

    “要。”她点着头,应一声。

    梁净词浅笑:“答应了,就一辈子不再分开了。”

    姜迎灯点头如捣蒜,无比响亮道:“要!”

    她忙不迭伸出手去,意思是快给我戴上!

    梁净词摸了摸她纤长的指骨,动作轻缓,为她戴上戒指,随着钻石被推到底,她听见了长长的檐外迫近的雨声。

    天地之间,飞花落雨。

    别人求婚买戒指。

    梁净词还给她陪了一座园林。

    “迎迎,我爱你。”

    故园烟雨,满山潮雾,旧日愁情,如一地狼藉的残花,年年知为谁生?

    可这世上本没有绵绵无期的雨,再心酸难捱,总是要等,等云销雨霁,等风和日丽,等苦楝变老,等至死不渝的纷飞玉兰,洒满廊间飞檐。

    等一句落子无悔的我爱你,让江都城里飘零半生的絮,终又落定在他的肩上。

    迎灯踮起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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