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债: 8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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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坛放在桌上,“想听?”

    沈初姒坦然道:“想听。”

    “也不如何。”谢容珏懒散地靠在桌边,“至多……等殿下回心转意。若是被拐到西境,我去西境,被拐到漠北,我去漠北。若是还在盛京的话,那我也继续留在这里,十年二十年,总会等到转圜的时候。”

    “就这样?”沈初姒有点儿没想到他居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我还以为会提剑过来。”

    毕竟当初在西境的时候,他就是提剑到了独孤珣的面前。

    “殿下还挺期待?”

    谢容珏低笑了下,随后垂着眼睑,开口道:“我之前就说过,不过让殿下嫁与不想嫁之人,就算是我自己也一样。若是殿下自己甘愿……比起我自己得偿,我也更为希望,是殿下自己心甘情愿。”

    他向来笃定,今日却又罕见的,和她说起若是当初她不愿意回头的境况下,他的选择。

    之前每次说到这种事的时候,他总是不会再继续说下去,或许说是,并不设想这种可能性。

    现在说起这些,即便面上带笑,可是神色之中,却又不见笑意。

    行事妄为,纨绔过盛京如谢容珏,对上这件事,却从来都不是稳操胜券。

    沈初姒抬眼,“之前林霁前来这里的时候,说遇到了你,说你看上去笃定,并且稳操胜券。”

    “谢衍之,怎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

    谢容珏靠着桌子,片刻之后,“不是对殿下没有信心,而是对我自己。”

    “在千千万万个选择之中,我只会选择殿下。但是我又觉得,或许我并不是殿下那个最好的选择。”

    他从来都没有生出自卑心过,即便是在曾经的道观之中,天生肆意,所谓的声名,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可是,他想给沈初姒最好的选择。

    而不是在别人提起林霁的时候,说起的堪配。

    之前在沈琅怀殿中的时候,他知晓沈琅怀在思忖前往西境的人选,朝中并无合适的人选,边境将乱,他自请前往西境,跟着常老将军一同。

    沈琅怀知晓谢容珏之前在金銮殿中赢过独孤珣,但是此事事关重大,并不是轻易就可以决定的。

    况且他从前并没有带过兵,旁的人纵然是中庸,谈不上大用,可是毕竟是当真去过战场的。

    更何况,此事危险,前往前线,稍有不慎就是丧命,沈琅怀也并不想……沈初姒伤心。

    “我知晓独孤珣的弱点,况且我是整个中原,唯一与他交过手的人。”谢容珏顿了一下,“况且,陛下应当也不想让殿下嫁给一个护不住她的人。”

    他并不想留在镇国公府,若是他日后并不是世子了,一介白身,谈不上是什么迎娶公主。

    他想顺理成章地娶她。

    不靠祖上荫蔽,不靠旁人,想凭借自己,堂堂正正地娶她。

    “常老将军排兵布阵,而我——”

    “会亲手杀了西羌主帅。”

    ……

    但这些事情,他并不想说给沈初姒听。

    他想成为在她千千万万个选择之中,最好的那个。

    而不是听到别人所谓的纨绔子弟,听到关于林霁所谓的般配。

    他并不是不信沈初姒,只是,不想她受到非议,不想她被人说成是有眼无珠。

    所以,今日林霁前来的时候,他看着面色毫无波澜 ,但是其实根本不如旁人所见的那般胸有成竹。

    沈初姒听到他说起这些,走近到他的面前,眼睫弯了一点。

    “在想什么?”

    所谓的选择,从来只有她想不想,而从来都没有什么最好的。

    在既定的因缘际会中,她所想的选择,也只有面前的人。

    “最好的选择,从来都不是旁的人来定的。”

    她小声笑了一下,“是我自己来定的。所以谢衍之——”

    “若是我说,从头至尾,你就是那个最好的选择呢?”

    天色将晚,烛火葳蕤。

    她瞳仁很亮,像是他无数次晦暗的梦境之中,唯一可见的光亮。

    原本从来都不可得,可是她此时眼中的亮,却独独只照他一人。

    她从前其实对他说过,自己当年,照亮宫闱,所以她记了很多年。

    可是或许,他才是那个被照亮的人。

    困顿的岁月,不知所谓的亲缘,走马过路盛京城,却又喟然觉得无趣。

    自她前来,宫墙朱红,新雪皑皑,桃枝绽放。

    黯淡无光的境况,因她,心旌摇动,天光骤亮,满目生春。

    他自此终于有了执剑的意义。

    前去西境,从来不是为自己,既是庇佑山河和她,也是偿她所愿。

    这是先帝所愿,也是她所求。

    她曾经在佛前叩求自己得偿所愿,可是他更想他的殿下可以如愿。

    他的愿望,一是阿稚,二是阿稚可以如愿。

    谢容珏低眼看着她。

    沈初姒思忖片刻,随后抬眼看着他,认真地问道:“谢容珏,边关将乱,你是不是想去西境?”

    谢容珏之前就知晓这件事多半是瞒不了她,沉默片刻,以后轻声嗯了一下。

    阿稚向来都很聪明,这件事或早或晚,她都是要知道的。

    沈琅怀当时沉默不语,就已经是准行。

    毕竟谢容珏确实说得对,整个中原之中,和独孤珣交过手的只有他一人,况且当初金銮殿上的时候,他执剑确实惊才绝艳,众人都可得见。

    武将需要后继有人。

    沈初姒之前就预料到了这么件事,抬手将酒坛打开,酒的清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她拿过两个小小的茶盅,倒了两杯,其中一杯递到谢容珏的面前。

    谢容珏敛眉看着她,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杯盏。

    沈初姒从妆奁中找到一份文书,虽然隔了一点儿距离,但是谢容珏还是看得出来,这是当初的和离书。

    当初他自己一份,沈初姒这里也留了一份。

    和离书成,夫妻情断,一别两宽。

    谢容珏手中拿着杯盏,手指略微收紧了一下。

    沈初姒走到烛火旁,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手中的和离书递到火旁。

    火焰一点一点地浸没上来。

    谢容珏将手中的杯盏放在一旁,看着沈初姒,“殿下不怕日后后悔?”

    “一味想着日后会不会后悔,不过是束手束脚,故步自封。”沈初姒手中的纸张逐渐被火焰吞噬,“况且,当初你说过的,不会让我输。我信你。”

    她这般坦荡,全然的信任,犹如不可直视的骄阳。

    手中的纸页只剩下了一点儿灰烬,沈初姒转过身来,用帕子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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