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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千山青黛》 130-140(第9/22页)
宁王环顾一圈监牢。
应是赵中芳暗中吩咐的缘故,此处应是这牢中最为干净的一处监房了,但即便如此,依然窄小而简陋,他身下不过一张席,一幅薄衾,又想起方才监守告知,厚褥暖炉,驸马以戴罪为由,皆是不受,不禁暗中叹了口气:“怎样?这些时日,你受苦了。”
裴萧元微笑道:“这里已经很好,我没事。”
或是多日不曾说话的缘故,骤然开口,他的嗓音艰涩而沙哑。
宁王再次暗中叹气。因是携事而来,便也不再多言,坐到监守送入的一张坐杌之上。
“二郎君,日后你有何打算?”他径直问道。
“我之所想,那日已是告知陛下。”沉默了一下,裴萧元应道。
宁王略略点头,“你这些日在这地方,外头发生的大事,应当还不知道。”
宁王将宇文守仁迎李延为帝,剑南道已成叛地之事讲了一遍。
“好在朝廷已有防备,明日便是发兵之日。不但如此,你应也知晓,公主提前扣下宇文峙。本意自是希望其父能以子为重,悬崖勒马,他却一意孤行,断绝父子香火,倒是宇文峙的亲舅,宣威将军益州都尉黎大禄,此前逃走之后,始终不曾放弃外甥。公主已和他达成一致,如约放走宇文峙了。”
裴萧元沉默聆听。
“如今西南表面看起来叛情汹汹,实则都在预料之中,且号称的所谓雄兵十万,满打满算,应也不过是五六万,当中还有杂兵。朝廷实际发兵十万,号称二十,这番应对,应能震慑其余方伯。只要战况不败,危情应当不至于扩散。真正叫陛下和公主担忧的,是西北两面的局势。”
宁王望向对面那道席地而坐的身影。
“贺都有个堂兄,名何利陀,此前意图篡权未果,流亡在外,此事发生在大射礼时,你应还有印象。李延实在狡狯,和那何利陀也私下结交,设计派人假扮圣朝使官去见贺都。因持朝廷从前信物,贺都不辨真假,以为真是圣人使者,以礼相待,毫无防备,遭到伏击,险些丧命。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如今领着心腹正往长安求助而来。那何利陀自立为王,已应已答应李延择时出兵,助其夺位。”
宁王眉头紧锁。
“不但如此,北庭那边,阿史那也已自立可汗,正与其余几姓酋长交战,节节胜利。一旦叫他得逞,整合北庭,势必南下犯边。到时西蕃再来,真正可谓两面受敌。朝廷重点防范之处,实际是在西北。如今令狐恭正调集人马,时刻准备应对,但若万一战起,恐左支右绌,应对不易。”
他顿了一下,自坐杌上起身。
“裴萧元接旨。”
“圣人口谕,允裴萧元戴罪立功,封忠武将军,即刻去往甘凉,协助行军大总管令狐恭,务必击退敌酋,平乱靖边,拒敌于国门之外。”
裴萧元慢慢跪地。
宁王说完事,急忙上去,将他自地上扶起。
“西北两边的局势消息,如今暂还压着,不曾传开,免得人心不定,继而影响西南战事。故你这趟北上,只能委屈你了,恐怕不能举行如明日那样的出师征伐礼,只好悄悄走。不过,你可在京中各卫旅中择选人员,一道随你北上。”
“我无妨。这正合我意。”
宁王点头:“好,好,这就随我出去吧,早做准备,好出发履职。”
宁王说完,急匆匆要走,却未听到身后跟上的动静,停步转头,见他还立在原地,目光艰涩,便问何事。
“公主伤情如何了?”终于,裴萧元低声问道。
那夜为了护他,她被皇帝误伤,昏倒在他怀中。看着她肩衣染血不省人事的苍白面颜,一时之间,他惊惧得心脏肺腑如同绞裂,这惊痛之感,甚至彻底盖过己身□□之伤。然而,在他还没完全醒神过来之时,她人便被她的父亲夺走了。也没人再提剑砍他了,那个片刻前还愤怒得要将他砍成两半的皇帝只守着女儿寸步不离,剩他一个人,看着满宫的人在他面前慌忙来回奔走,而他,被彻底拒之在外了。
她就在近旁,然而,他却再也无法靠近。
这种前所未有,被完全推出她所在的世界,一门之隔,却是咫尺天涯的绝望之感,是他今生的第一次,深深地印在心头。
他应也永远无法抹去了。
宁王笑道:“公主肩伤无碍,驸马放心便是。”
他视线飞快掠过裴萧元那一只伤手,顿了一顿。
“驸马自己也要好好养伤。公主……想是明日出师礼在即,今夜她出不来,驸马勿多心……”
宁王口里说着安慰的话。
“不不。老殿下误会了。她是因我而受的伤,她无事便好,多谢告知。”
裴萧元立刻闭了唇。然而,他不由地又想起羽云楼里的那一夜,她曾凄声问他,是不是已不再喜欢她的那一幕。此时他那伤手之处,忽然又猛地抽痛了起来。想一次她,便痛一次。痛一次,便想一次她。
必是对他已经彻底失望,乃至厌弃而去。最后一面也不会和他见了。
握着伤手,在步出这间他独坐多日的冰冷监牢之时,在裴萧元的脑海里,模模糊糊地闪过了如此一个念头。
第135章
这是一个深冬的清早,岁聿云暮,在日月行替间,又一个小年即将来临,然而,长安却无心迎接新岁。
半城的人涌出皇城南的正大门,观朝廷在南野为大军举行的出师征伐之礼。
六军铠甲森严,旗纛蔽野,在一片肃杀的如林剑戈阵中,顶盔掼甲的禁军和卫队拥着龙辇到来,久未露面的皇帝身着衮冕,于百官和万民之前现身。他的面容隐没在十二珠旒之后,玉藻下的龙颜深沉而威严,冕服下的身躯显得是如此伟岸而高大,归朝后便深得信赖、几乎任何场合里皆是同行的寿昌公主伴行在他身后。
皇帝于万众瞩目下,独自一步步稳稳登上礼台入座。焚牲、祭旗、赐将领以宝剑。礼官高声宣读皇帝告天下文。最后,在“伐罪剑南,驰命天下”的万人铿锵齐声讨贼声中,大军开拔。出京畿后,他们将与别地奔赴而至的军队汇合,金戈鼍鼓,踏平叛地。
就在今日之前,不但朝堂,甚至坊间里,也已开始有了皇帝连丧二子不堪打击,或龙体失能、油尽灯枯,不久于人世的传言。
虽然皇帝近年一向便不如何上朝,普通朝臣难能见他一面,但这一次的情况实在特殊,废太子和康王没了后,皇帝隐于深宫,公主与摄政无二,只差一个名号了,引出猜疑,也是在所难免。
出于畏惧和避讳,虽迄今朝臣里还无人胆敢公开上奏,表达对皇帝身后国体之事的顾虑,但各种猜测,早已不胫而走。
今日皇帝如此公开露面,为大军壮威,流言不攻自破,朝臣各自如何做想不可知,但对于普通民众而言,君王龙体安康,又目睹官军军容雄壮,犹如头顶乌云退散,一整天,长安城非但没有因这场突然到来的战事蒙上阴影,反而到处都能听到和皇帝公主亲送大军开拔一事有关的兴高采烈的议论之声。
到了傍晚,天又下起了雪。
不像半个多月前那第一场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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