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青山: 13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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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今日乍一看见我带着大夫过来,她什么也没说,只将姐弟俩打发出门,然后直接扑倒我脚边,哭求主子谅解。”

    贺川声音有些颤抖。

    程荀闭了闭眼睛。

    为人母之爱,有时当真沉重得令人心惊。

    “我哪儿会在意这个……”她叹息一声,“大夫怎么说?”

    贺川面色沉重:“若只论伤势,倒算不得多重。只是马娘子的身子骨实在是……眼下是保住命了,可将来如何,便要看将养的情况了。”

    程荀原本已做了最坏打算,得知马娘子还有得救,不免松了一口气。

    斟酌片刻,她吩咐道:“马娘子那边,寻个人手过去照料一二吧。也嘱咐马娘子,钱财之类的不必担忧,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贺川脸上浮起几分喜色,忙道:“属下先替马娘子谢过主子。”

    程荀见惯了贺川干脆利落、雷厉风行的模样,鲜少看见她在公事面前流露真情,更何况是为了刚见过几面的人,不由得微微有些惊讶。

    她虽没说什么,贺川却敏锐察觉到她的讶然,解释道:“主子有所不知……那位马娘子,与我是同一年生人。”

    她眼前又浮现起马娘子披头散发跪在自己脚边、顶着那张受伤浮肿的脸,哭得狼狈的模样。

    马娘子与她同岁,可生存的重担、常年的病痛已然压弯她的脊背、沧桑她的容貌。二人站在一起,谁又能看出她们竟是同岁?

    那一刻,贺川俯视着她,心中升起某种巨大的荒谬感。

    人生短短几十年,回顾过往,若她某一步行差踏错,或许今日落入这般处境的,就是她自己。

    那不是她一人的困境,而是她们共同的困境。

    贺川心中翻江倒海,却不知该如何表达。程荀望着她夹杂着庆幸与悲伤的复杂神情,莫名读懂了那些氐惆难言的情绪。

    她从毯子底下抽出手,头一次主动拉起贺川的手。

    “天无绝人之路。”她认真地看着贺川,一字一句道,“既然我们遇上了,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你放心,一切会好起来的。”

    贺川怔怔望着程荀。她的手并非不似寻常大家小姐那般柔夷,反倒骨节分明、清瘦有力。掌心相贴时,甚至触碰到了彼此粗糙的伤疤。

    “好。”贺川笨拙而用力地点点头,“我都听你的。”

    这是她头一次,没有唤她“主子”-

    回到孟宅,程荀直接走到书房,命人叫来晏立勇。

    而今她身边只留了不到三十人,为确保安全,贺川随行左右,与她同出同入;而晏立勇,则带着几人小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各处收集信报。

    “前线近来如何?”程荀问道。

    晏立勇昨夜刚从西宁外回来,很是劳累。匆匆休息一夜,瞧着精神头还不错,可眼中的血丝还未散。

    “回禀主子。”晏立勇身姿挺拔,有条不紊回道,“瓦剌在西宁一线分兵作战,并未吃到多少好处……”

    西宁卫多山,山中地势复杂,若没有当地乡民带路,穿行其中并非易事。齐军熟悉地形,与晏决明前后配合,设伏闪击,让瓦剌军吃了不少苦头。

    受伏后,大批瓦剌军被冲散,逃窜至山中。阿拉塔为保存兵力,只能下令将瓦剌大军分作小股,妄图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与大齐军灵活周旋。

    可瓦剌军一来不熟悉地势;

    二来,中层将领手中的权力虽然大了,可其中却不乏英武有余、智谋不足,甚至滥竽充数者。他们往常听命冲杀即刻,如今却要在陌生的战场自行决断军中大小事,即便手下兵马不算多,可其中难度也可想而知。

    阿拉塔一步坏棋,直接将自己原本占优的局势,走到了泥潭深陷、尴尬难行的地步。

    而大齐这方,虽对付的多是些散兵游将,不似那些名头响当当的战役,军绩乍一看并不起眼。

    可正是西宁一带的多线反击,才缓慢地阻断了阿拉塔的破竹之势,为凉州提供了喘息的机会。

    晏立勇说得平铺直叙,程荀展开一张西宁一带的舆图,指尖顺着他口中那些陌生拗口的地名,脑中思绪飞快转动,渐渐勾勒出前线大致的模样。

    若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只要占据凉州的范家、誉王势力抓住机会,暂且搁置权力的内斗,将长枪一致对向阿拉塔,这场历经数月的战争,或许能早一日落下帷幕。

    从西路大军溃散、阿拉塔攻破肃州开始,即便局势如何糟糕,程荀也从未觉得瓦剌能够荡平中原、改朝换代。

    阿拉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游牧人依水草而生,后续兵马粮草必然难以为继;甚至还有那所谓的瓦剌之盟,早已名不副实。

    阿拉塔连瓦剌都统一不了,更何况偌大一个大齐。

    这场仗,瓦剌必是要输的,于阿拉塔而言,不过是拉锯的时间长短、能捞到的好处多少之别。

    可难道大齐就是赢家吗?

    或许对某些人而言,这场仗是争权夺利的幌子,是借机发家的工具,是党同伐异的机会。

    可对马娘子一家、对违背诏令的沈焕、对背负骂名的晏决明、对葬身扁都隘口的三千神隐骑,甚至对沦陷至今生死不明的肃州百姓而言,刀马上那一条条鲜活的、逝去的、再也无法言语的性命,是赢吗?

    有些哭声遥远而伪善,看似殷殷切切,实际不过装腔作势。

    刽子手穿上新衣,摇身一变,就能以英雄之名,借着尸山尸海,爬上权势之巅。

    可展露在她眼前的,却是那些具体的人,和那些真切的痛。

    这样的日子,哪怕早一天终结,也是百姓之幸。

    程荀深深叹息,整理片刻翻涌的思绪,提笔将晏立勇所说的情报记下。

    她身处后方,能获得消息的途径无非那几个途径。

    程荀深知,越在这样特殊的关头,信息的价值就越珍贵。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每每收到信报,她都不厌其烦将其记录下来,装订成册,时常看到深夜。

    程荀埋头苦写,而那边,细致说完情报后,晏立勇只觉得嗓子都快冒烟了。恰好,贺川悄悄走进来,为二人添了茶。

    趁程荀盯着舆图目露沉思之际,晏立勇迅速抬起茶盏,将温茶一饮而尽,顺便给贺川递了个“多谢”的眼神。

    贺川笑了下,正要轻手轻脚离开书房,却听背后程荀唤道:“贺川,先别走。”

    贺川一愣,赶忙站住了。

    晏立勇二人在屋中耐心等待,而程荀整理完情报后,对照着舆图,又粗略翻看了此前的记录。看着看着,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鞑靼……直到现在为止,连一点动向都没透出来么?”

    程荀冷不丁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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