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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樊笼》 5、污秽(第1/2页)
佛堂内,林忱放轻了手脚,她手持着念珠,想了一会,才推门进去。
住持正在读经书,她看见林忱来了,面上竟有些无措。
“小忱…”她不好意思道。
林忱抢先一步在她旁边的蒲团跪下,握住她的手道:“师父,我听静思说,寺内撞钟的师父走了,您叫我先替了差事,不知可是真的?”
住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总是挨不过小孩子半带撒娇的哀求,即便心里知道底下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也总是蒙骗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是怕麻烦,只是天性软弱,难以拒绝。
她偷偷地瞧林忱,只怕她哭哭啼啼地求自己说不能胜任。
却不料林忱笑了笑,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既如此,我虽力有不逮,也会尽力一试,免去师父烦恼。”
住持惊讶地“咦”了一声,还有些发昏,却又很欣喜和感动。
在她的印象里,少有人是这么体贴的,除了求她寺中诸事,便是要她断那些理不清的官司。
“这…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林忱点点头,陪着她解了一会经文,临走时才像是突然想起:“弟子还有一事,据我所知,咱们香山寺似乎从来没有过正式的典座,衣食住行等一应开支杂乱不堪。甚至这次撞钟的师父走了,交接时带走的银子也不知是谁拨的,更别提提前找好下一任。”
住持扶着光光的脑袋,拖长了声音意义不明地“啊”了一声。
林忱拿下她的手,说:“弟子从前也读过些有关账目的书,可以一试。”
她的音调平缓温柔,刻意收敛了那份矜傲,虽不像寻常孩子那样可爱,但意外地动人。
住持常年不善思考的头脑有些混沌,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
“这…我没想过,这些事原本是交给静持做的,她走后便不知交给谁了。”
“原来如此,那么这次可要慎重了,若是选的人心地不纯,寺里再出了那样的事可怎么好。”
静持从前偷盗,惹出的事不算少。
住持想了一会,觉得很有道理,但她还是不放心林忱一个人去管账。
虽说这孩子聪明又温文,可年纪甚小,怎么能服众呢?
林忱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轻轻握着她的手,坚定说道:“师父,像您这样温柔的性子,当然是想要与世无争,潜心礼佛,可并非所有人都有这样出尘的心思。我蒙您收留,自然想要替您挡去不相干的烦恼。并非我狂妄,只是咱们庙中师父的资质不齐,谁是真的学过这些管家本事?”
住持被她说动了。
想当初,她正是因为林忱会解经文知书识礼,才把人放在自己身边。她曾经也是出身大家,自然知道这样的女孩子从小便要经手账目的,虽说她自己幼时资质不好学不上手,但兴许林忱便专擅与此呢?
“好孩子,那你便试试吧。”她一咬牙狠心道:“只是若有人来同我说…那可该怎么办呢?”
林忱微微笑道:“师父经营一寺,若有人来烦扰,大可不必亲自处理。”她善解人意道:“既是我出的主意,自然由我来解决。”
**
林忱暮时才出了住持的禅房。
她读了一下午经文,另要强装温和柔顺,一出了住持视线,便是满脸的倦怠疲惫。
她瞧着落日斜挂,心知该到了撞钟的时辰,便按照住持的说法,去库房取了典座的私印,然后才晃到了山上。
果不其然,静思几人正等在那,准备抓她迟到偷懒。
“来了?我们正害怕今夜无人撞钟,误了放饭的时辰,想着来提醒你呢。”静思几个咯咯笑。
林忱眼神飘过她们,落到这座铜钟上。
钟身大约有两人高,铜绿色的斑斑青苔昭示着它的古老,繁复的花纹证明了锻造者的匠心。
她摸了下钟杵,三月风冷,寒铁即使包了皮革,依然冷得钻心。
“可惜了…”林忱道。
静思几人隐约听到了这句,虽不知她在可惜什么,但还是小心起来。
“怎么?你敢耍赖?”
林忱转眼道:“非也。不做职责所在的事才叫耍赖,可是我现在将差事派给你们,在这一刻,这便是你们的职责了。”
她们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笑到腹痛。
“你疯了吧?说什么胡话?”
“不想干活,吓唬人呗。”
林忱等她们笑够了,温吞吞地甩过去一块典印,随即往山下走,既不辩解也不催促。
几个人将那印传阅一遍,尚有不知事的要开口,静思却白了脸色。
她是真识得些字的,不然也不能在住持身边伺候。
“你站住!什么狗屁的典座,寺里多少年都没有这样的规矩了,你以为你能拿着鸡毛当令箭么!”
林忱背对着她边走边说:“你若不承认我亦无法,只是你若想去请求住持,还是奉劝你三思。”
在她之前,静思是整个寺里唯一识文断字的小尼姑,人也漂亮,自然得宠。
只是如今这份独一无二被粉碎了,若她再这般无理取闹三求四请,住持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光了。
静思自己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气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她又吼了几声,放了几句狠话,见林忱根本不理她,只得作罢。
林忱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下去,到了山脚的一刹,山上袅袅的钟磬之声回荡山谷。
倦鸟投林,鱼沉渊底。
她可惜的是,钟声本是为了荡涤人心的污秽,如今却被用来作为勾心斗角的工具。
该叹不逢明主呢?还是人间本来如此。
**
又过了几日,林忱与两个老姑子下山采买。
这些天,她把历年的账本捋了一遍,发现其中亏空漏洞简直不可计数。有静持从中克扣的,还有现任掌事姑子暗中搜刮的,甚至前前任管事也有些不清楚的支出。
她默不作声,只等这些人找上门来,才当着她们的面烧毁了那些书面记录。
掌事连带着下边的老姑子这才算长出了一口气,她们还真怕这小姑娘是个愣头青,直直莽莽地去找住持报账。
这些年来,寺中的支出庞杂,光靠着上面的拨款,香山寺众人是万万不能过得这样滋润的。都是多亏了当今住持的俗家,平城张氏。她出家前是张家嫡女,张家老祖宗到底心疼女儿,总是源源不断地看顾支援,否则这样软弱的性子,如何能坐得住持的位置到如今。
若是林忱真的上报,银钱会不会被要回不好说,她们在香山寺只怕是无立足之所了。
因此,掌事明里暗里承了她这份情,虽心中不屑她这有名无实的典座位置,但当着人面,还是有几分尊敬的。
近来,听闻张家有宴饮要办,正要请山上的僧尼前来祝祷,香山寺也在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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