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春舟: 19、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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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舟离去后,萧铮坐在案边,发现自己难以集中神思在政事上。

    那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白色影子,时时扰乱他的思绪。

    云舟说话时的声音不大,有些缥缈,但萧铮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他与她相遇的次数,太少了。

    两国开战之前,过去两次匆忙的相遇,都不过在他心中留下极浅淡的一点旖旎印象,他从来来不及,去探索她,探索得更深一些。

    他今天忽然间意识到,在那个单薄的躯体之中,或许有一个令他都要觉得耀目的灵魂。

    然而这灵魂才显露出一点光芒,便已迫不及待要离他而去。

    萧铮莫名的感受到心脏一阵异样地收紧。

    他的手在袖中攥紧又松开,最后,少见地看着手背上那道疤发起了呆。

    这时,门外的莲绣进门,带进外头一点湿凉的夜风。

    “禀殿下,承天殿宫女暮云舟夜里起了高烧,不知是否传御医进来看诊,还是待到明日?”

    她病了?萧铮眉头一跳。

    他这才注意到外头已经下了半夜的雨声,凝眉道:“宣薛采仪进来。”

    承天殿外的值房里,云舟躺在榻上,盖着夏被也还是觉得冷。

    她虽打着颤,但头上却出了许多虚汗,额发濡湿了,紧抿在脸上。

    隔壁的春锦见她淋雨回来,担心她生病,本是给她送了碗姜汤来,结果一进门,发现这多愁多病的丫头,已经烧起来了。

    于是,她只好把姜汤赶紧给云舟喂下,投洗了湿帕子给她敷在额上降温。

    “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挺聪明,又与我们这些粗人不同,是读过书的贵人,怎么行事竟是痴的?这么大的雨,不打伞怎么使得?高热可是开玩笑的呢?”

    春锦的数落让云舟想起晨霜,亲切中又有一些心酸,晨霜如今音讯全无,竟是打听不到。

    她身上酸疼的厉害,只能勉强朝春锦笑一笑。

    春锦绞了帕子去换盆里的水,站在滴水的房檐下刚要往外泼,忽见薛尚宫打伞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待她近前时道:“春锦,殿下念暮云舟救驾有功,特许了御医一会来看诊,你现在就拿着对牌去御医院找人过来。”

    春锦应道:“是。”

    她放下水盆,回屋取了伞,往御医院行去。

    春锦离开了,没人与自己说话,云舟又昏沉起来,她伏在枕上,喃喃着:“阿娘……身上疼……想喝甜羹……”

    然而没有母亲温柔的回应,屋子里只有夜雨濯枝的沙沙声。

    恍惚间,门被推开,有人进来,走至她的榻前。

    云舟嗅到空气中除了雨腥味,还有一丝熟悉的龙涎香气息。

    她睁开眼睛,先是看见被雨水溅湿的深蓝色袍摆,再往上是绣着缠纹金线的腰带。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萧铮。

    “殿下……”云舟挣扎着爬了起来。

    高热令脸颊异常的泛红,虚弱中又添几分异样的姝色。

    她的嘴唇有些干,不得不抿一抿再说话:“殿下何故前来?”

    萧铮冷着一张脸,似是之前的余怒还未消,他一言不发看了她许久,终于开口:“你就如此厌恶这座宫殿,走不了就打算直接病死吗?”

    云舟摇头:“不是的。”

    萧铮仿佛厌恶再瞧着她,背转了身去:“说过了不会放你走,你不如想想更切实际的赏赐,我都答应你。”

    云舟的目光此刻却大胆地落在了萧铮的背影上。

    他一向很挺拔,肩膀宽阔,腰背笔直,在这房梁低矮的值房里尤其显得高大,层叠柔软的锦袍也遮不住浑身刚劲之态。

    这就是天下未来的主人。

    “我想求殿下,放我阿娘出宫。”

    云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萧铮意外地回过头,发现云舟正跪在榻边。

    他下意识朝她走近了两步,问道:“只求这件事吗?”

    云舟看着他:“殿下说了,我想离开,你也不会答应我,但我阿娘嫁给不爱的人,一辈子困在宫中,郁郁不乐,一朝国破家亡,现在被贬为奴籍,连安稳的日子也没有了,我别无所求,只求我阿娘能恢复平民的身份,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去,回到母族的庇护中去。”

    萧铮听着云舟说这番话,心情有些复杂。

    她是在说自己并没有要离开。

    但言外之意也同样在说,像赵婕妤那样在后宫里的日子并非她的所想所愿。

    萧铮在心中默然叹了一声,道:

    “既然如此,那便叫童宪,护送你的母亲回南兹去吧。”

    待春锦领着御医过来,值房里已经静悄悄,只有云舟一人。

    渤阳王的旨意下来,众人才知,这救驾的前朝公主不要珍宝也不要封赏,只求自己的母亲不再为奴婢。

    同为人子女,多数人心有感触,私下赞一声孝顺,尤其是魏臣,要格外多赞赏两句。

    可这件事听在大妃耳中就有另一层意思,前朝的公主,孝顺母亲也罢了,心里若还孝顺父亲,那恐怕对渤阳王的忠诚都是装出来的。

    云舟知道,自己在宴席上被大妃注意,大妃恐怕对她多有不喜,为免夜长梦多,她催着赵婕妤要尽快出宫。

    出宫那日,她们乘坐一辆马车去朱雀门。

    赵婕妤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车子越近城门,赵婕妤哭的越厉害。

    最后,她哭道:“阿娘不走了,没有你,阿娘去哪又有什么意思?阿娘留在宫里陪着你。”

    云舟摇头:“不,从我懂事就知道阿娘在想家,梦里都是说南兹话,女儿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阿娘快乐,一直是你保护旎旎,如今该换旎旎保护阿娘了。”

    赵婕妤紧紧抱住云舟,像要将她变成未出生时与自己一体那样迫切:

    “旎旎,别说南兹,在阿娘的心里,就算是阿娘的命,也没有你重要,我走了,你就孤身一人留在那深宫里,那里可都是北燕人呐!”

    云舟把下巴靠在赵婕妤的肩膀上,嗅着阿娘身上温暖的气息。

    她多么想就这样乘着这辆马车和阿娘一起走,去看看阿娘的故乡。

    可是万事没有十全十美,能这么快解救母亲已是意外之喜。

    见赵婕妤不愿走,云舟闭起眼睛,轻轻地说:“阿娘,他喜欢我。”

    赵婕妤闻言愣住,缓缓止住了泪,她松开了云舟:“你是说,渤阳王他……”

    云舟转身,撩开马车帘子一角。

    童宪骑马行在车厢一侧,看见云舟的脸,轻轻颔首,示意她们可以放心说话。

    云舟放下帘子,看着赵婕妤,缓缓点了点头。

    赵婕妤按住女儿的双肩:“从一开始他确实就对你不同寻常,傻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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