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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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衣息已习惯了这般沉静的澄苑,也习惯了烟儿的冷脸。如今他所求的不?过是?以天长地久的真心打动烟儿。

    日子久了,她兴许就能忘记前尘、忘记陆植、忘记他曾犯下?的过错。

    至于与苏烟柔的这桩婚事?,郑衣息是?千万个不?愿。如今郑尧虽苦苦相逼,太子也几次三番地催促着他再娶苏烟柔。

    可郑衣息就是?不?愿。甚至为了不?娶苏烟柔,还与五皇子在暗地里达成了一个共识。

    他郑衣息不?是?非要巴着东宫这面大旗。等郑尧从京城回西北,他的言行举措就能代表整个郑国公府。

    思绪纷杂,不?知不?觉间郑衣息已走到了正?屋门前。此时的正?屋正?半开半合,隐隐露出些里头的景象来。

    脑海里混的那些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心里盘算的那些权势地位,荣辱与共,好?似都在郑衣息踏入正?屋门槛的那一刻起?消弭的一干二净。

    此后无?数年的波折纠缠之中,郑衣息时常在想,他哪怕遍体?鳞伤也不?肯松开烟儿的原因?,究竟是?何?

    是?漫漫一生里所剩不?多的慰藉与安宁,还是?爱之入骨松了手便失去?了一切的执着?

    或许是?两者皆有。

    在郑衣息走进正?屋了之后,心绪得?到安宁与救赎的同时,脸上的神色也不?知不?觉地敛紧,变得?端肃持重。

    他如今不?去?奢望烟儿能像从前那般待他。

    只企盼日月长河,他的诚心终有一日能把她打动。

    撩开软帘,他便打算坐在团凳上去?与烟儿说?上几句话,按照往日里的样?子,烟儿必是?背过身去?,再不?肯正?眼瞧他。

    郑衣息也没有抱什么?期待。

    可今日,郑衣息一撩开袍子坐下?后,正?欲开口的那一刻便见烟儿从锦被里钻出了头,清亮的杏眸头一次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

    隔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平和的眸光落在郑衣息身上。

    他欢喜不?已,周身的血液好?似都活过来了一般,说?出口的话更是?打着颤儿,颇有些不?可置信。

    “烟儿。”

    而后便见一向冷漠的她翻身下?了榻,慢慢地走到了梨花木桌旁斟了一杯茶。

    她在斟茶时动作?似乎略有停顿,可这点停顿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她又?像没事?人一样?端着茶盏走到了郑衣息身前。

    烟儿一向知晓郑衣息是?个聪明人,虽不?是?明白他嘴里说?的对自己的情意能不?能作?得?了真,可为了让陆植活命,她已没有别的选择了。

    若是?被他察觉出来,她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想,她这等如蝼蚁一般的人从没有做选择的权利,甚至于她来讲,只要能保住陆植的这条命,她什么?都愿意做。

    这样?,才能偿还她亏欠陆植的情意。

    烟儿郑重其事?地端着那茶盏,走到了郑衣息身前,透亮的眸光紧紧攥着他不?放,两颊也漾着因?过度紧张而生出的惊惧。

    她竭力放缓呼吸,想让自己瞧起?来自然?一些。刘氏的吩咐还犹然?在耳,为了陆植的安危,她不?能露出半分怯意来。

    可郑衣息只是?多扫了她一眼,再将目光挪移到她手里端着的茶盏之上,一时间便心如明镜。

    他望向烟儿,见她不?敢直视着自己,心中的肯定愈发作?了准。

    满腔的欢喜如被人兜头浇下?来了一盆冷水。

    默了许久,郑衣息几乎是?自嘲般的一笑,而后则从烟儿手里接过了那茶盏,好?半晌后才说?了一句:“我已是?许久没有喝过你泡的茶了。”

    话里漾着丝丝缕缕的苦涩。

    而后,他便将吹凉了这一碗热气腾腾的茶,一饮而尽。

    不?管里头盛的是?琼浆玉露还是?□□毒药。

    他都甘之如饴。

    第60章 真心

    叶谨言将那?一盏茶一饮而尽。

    暮色浮动, 半阖的屋门里拂来一阵夜风,将软烟罗内帘吹起一个?角儿,露进来的凉风摧得烟儿打了个?寒噤。

    月光洒满支摘窗,窗外?静悄悄的一片。

    烟儿摆在身侧止不住地发颤, 心跳如擂之下让她不敢正眼去看郑衣息的面?色。

    刘氏恨郑衣息, 将那?一包绝嗣药递给烟儿时眸色里积藏数年的怨毒已尽数攀爬而出。

    “你?放心, 这不是?毒药。只是?会让郑衣息难受几日。”

    “若是?郑衣息死了,我也脱不了干系。”

    烟儿本是?不愿做这样的事,可?是?陆植的性命被刘氏攥在手心。

    她没有办法。

    说到底,她心里也是?恨郑衣息的。

    恨他狠心拆散了她与陆植, 恨他生?生?折断了她的羽翼,将她囿在这四四方方的宅院里,更恨他让她再不能有子嗣。

    “烟儿。”

    那?一包绝嗣药的药效发挥的没有那?么快,所以此刻的郑衣息还能抬着眸子静静地注视着烟儿。

    月沉似水, 朦胧的清辉洒落凡尘, 将眼前?的女子清丽的身形勾勒的一清二楚。

    “我喝下去了。”

    话一出口, 那?翻江倒海的痛意便涌了上?来,这抹痛意让郑衣息说出口的话零碎不成形。

    只是?他的眸光还是?落在烟儿身上?,在痛意的折磨之下, 他更是?伸出手一把紧紧地攥住了烟儿的皓腕。

    他说:“从前?的事都是?我对不住你?,如今我把这一碗茶都喝下去了, 你?能不能……”

    清落落的眸子里尽是?祈求。

    “能不能不再恨我了?”

    话落, 那?绝嗣药便开始真正地发挥效用, 霎时一股如秃鹫啄肉的痛意朝着他袭来,由此还不够, 那?全身上?下恍如被火炙烤般的痛意才更为灼心。

    这两抹痛意散去后,便是?一股如坠冰窟的冰寒, 仿佛严冬腊月的酷刑,一丝一丝蚕食着郑衣息的心。

    绝嗣药带来的痛意不足以让他落泪,只是?他不合时宜地忆起了从前?他与烟儿情浓时的样子。

    他自诩是?个?极能忍痛的人?,可?瞧着眼前?的烟儿,她眸子里的冷淡,不必用嘴说明便能显露出来的不在乎,和?亲手端过来的那?一碗茶。

    比这世上?所有的酷刑加起来还要?再痛一些。

    烟儿瞧着郑衣息痛到几近昏厥的模样,往昔高贵如天上?月的人?惨白着脸、不断地攥紧了她的手腕,明润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清明,只剩磅礴的泪意和?祈求。

    他在不断地祈求着她,让她不要?再恨他了。

    这一刻,烟儿才明白。原来郑衣息早就知晓她端来的这一碗里茶里掺了东西。

    可?是?他为什么愿意喝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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