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上: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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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侍者已将鹧鸪取来,置于铁笼中。鹧鸪一见火光,顿时警醒,在笼中乱扑。待冯让取了箭壶上前,元澈方颔首道:“放。”

    铁笼打开,数十只鹧鸪振翅而出。只见元澈一手持弓,一手捻箭,上弦如明月半轮,激箭似流星飞远,霜锋雷电之际,已有数十支箭出如疾雨。鹧鸪乱飞,本无行迹可追,然而元澈动作之迅捷,更使人目不暇接。不过眨眼的功夫,庭院的空中便只有零星片羽,而元澈脚下,惊尘不扬,气势上远比陆归更为雄壮。

    小侍们连忙四处寻拣,清点之后呈上,总共十二只,皆命中要害,更有一双鹧鸪横贯而穿。而所用箭矢数,仍不及这些鹧鸪的数量。

    在场众人,再度喝彩。

    元澈将弓交与冯让,此时他已面呈紫红,醉态比先前更盛。冯让只觉的不过是杯酒之功,然而元澈心中明白,方才他射箭时用了怎样了力道,又动了怎样的杀念。而这一切起因,不过是今日下午转角处的相遇。那样的相遇,带着一丝血腥,又有一丝决绝。锋凌相向的一刹那,对于执刃者深如渊海的心机,对于她清冷狠戾的出刃手法,乃至于功亏一篑时从容不迫地后撤,都让元澈感到恐惧,以及一丝兴奋。

    带着这一丝兴奋与意犹未尽的纠缠,元澈引开了弓。压抑得太久的求而不得,强求而更不可得,终究造成了这场艳惊四座的杀戮。他愤恨,且嫉妒。他嫉妒她的兄长,因为当她恐惧与脆弱时,他能将她护在身后。他嫉妒那匹紫骝马,因为它可与她朝夕相伴,亲密无间。他甚至嫉妒那个拴马的石柱,因为她曾信任地把后背交给它,完全信赖,毫无理由。

    众人借此更向元澈祝酒,从世家到寒门,酒一杯杯地递上来,他便一杯杯地饮下去。只是他依旧镇定,镇定地分辨出世族那些虚与委蛇却带有目的性的话语,镇定地看着陆归仍旧谦恭地微笑,滔滔不绝地对他的技艺作出赞美。只是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更为清醒的自己,孤零零地站在这方院落中,失魂落魄。他忽然想到两月后便是遴选女侍中的日子,而除了陆昭,他并不知道还要作出何种选择。此时,他仿佛在梦游天姥,而在半山腰,青云梯已经不见,所追逐的海日也抛弃了自己。

    时至深夜,元澈已醉到神智难清,因此也不欲再留众人,宣布散了宴。宾客三三两两离开,魏钰庭与冯让又赔了一会儿他,也被他遣走了。此时席间仅有陆归一人,元澈看着他,先前他觉得陆归与陆昭并不相像,可如今他再看,觉得陆归眉眼处有某些东西与陆昭还是所出同源。

    元澈醉醺醺地拿着酒壶,此时忽然道:“那匹紫骝马,好马,你,可以带走。”

    陆归慢慢将酒壶从元澈手中取下,不欲再让他多喝,一边取,一边道;“殿下,舍妹不爱马,殿下自己留着吧。”

    元澈看着陆归,眼前的人,一双眼睛烂烂如岩下电,话音落时,也将一身厉害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所谓闻弦而知雅意,元澈笑了笑,附和道:“是了,孤忘了,她不喜欢。”

    最后,连陆归也离去,还是冯让折了回来,送他回房间。元澈脚下虚晃,只觉得素日走的长廊如今似无穷无尽一般。走至一半处,他忽然似想起什么道:“冯让,孤怎么觉得今日少了一个人敬酒。有一杯酒,孤还没吃到呢。”

    闻弦而知雅意并不只有元澈。上行下效,耳濡目染,冯让看了看他所停留的回廊,看了看那扇还点着灯的窗,最终叫两个小丫头出来开了门,然后默默地把元澈推了进去,然后遣走了所有人,关上了门。

    陆昭正在整理东西。见元澈跌了进来,也不去管,任由他趴在了地上。她想,不去动他,等他睡着了便好。于是她继续将两件素日传的旧衣放在了行囊中,她准备今夜离开。

    该与兄长交代的事情皆已交代,在她回到长安处理事情时,兄长也会重点经营安定之地。若京中有祸事,便可封锁黄河渡口与陇道天险以自保。至于兵变入长安倒是大可不必,祸倾之时,只怕父母与自己都会身首异处。为国,为自身,陆归都当保存实力,静观其变。

    将最后一件衣物放入行囊中后,陆昭环顾了一下四周。珍珠首饰,绮罗华服,这些都不是她要带走的东西。元澈已酣睡沉沉,屋子里格外安静,只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陆昭披上了斗篷,拿好包裹,准备离开。元澈的身体就横在那里,有些碍事地堵住门口。陆昭小心翼翼地抬起脚,跨过他的冠发,迈过他的手臂。只是一瞬间,她觉得衣袍的下摆被什么东西轻轻牵住了。她回头看了看,修长的手指若即若离地牵绊在柔软的织料上。然而她再度迈步,那双手终究因主人的酣睡,沉沉地落回了地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睡得很沉,也好,陆昭如是想。

    她悄悄走出房间,又轻轻把门关上。门板开合的吱呀声,如同宣告离别,她忽然还想再推开,然而她看到了身后的兄长,旋即放下了手。

    “走吧。我让张牧初送你回长安。”

    陆昭颔首。她没有时间回头,暴风雨仍在前方等候。

    第104章 春事

    春云为舆, 春风为驷,元洸于长安外一青丘古亭上远望,绀青色的飞缨掠过眉眼, 便有山岚拢雾,春水流波之美。在这样一个盛景的春日, 他着盛装, 配宝带,赤缇朱草,牙绯银褐, 若非如此绚丽,如此热烈, 便不足以迎回乘春云、驾春风而来的神女。

    因此,当一袭皦玉色身影自青山而下时, 元洸自然而然地张开了双臂,与他携带的两百名带甲戍卫一道, 拥日光而迎。

    陆昭只是勒了马驻留片刻,而后和身边的张牧初说了些什么。待张牧初与众人离开, 陆昭方才策马走向元洸。

    元洸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自长安分别后,她于容貌上变化不大。然而在知晓许多内情之后,对于其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改变, 元洸是没有料到的,也是他不能容忍的。在他的眼中,陆昭便如同一尊完美无瑕的古瓷, 并非任何人可以鉴赏。而现在, 她短暂地经手他人之后,平白无故在底座添了一笔朱红, 这是任何一个藏家都不能容忍的,现在他要收回她,继续珍藏她。

    遵循着传统与本能,元洸意图扶陆昭下马。然而对方也遵循着习惯与成见,从元洸相对的另一侧下来。也只有此时,元洸才会希望这世上可以有两个自己。

    元洸一边引陆昭前行,一边面朝她笑着道:“不知县主竟知晓得如此之快,我准备仓促,还望县主勿怪。”

    陆昭只是目不斜视,仿佛眼前只有道路一般:“《阁贴》我自认临得比你稍多些,云岫如今安在?”

    旦夕都邑,动静清和。想足下使还。元洸信中内容乃出自《淳化阁帖》王右军手信,中间徒多了一句“云岫流缓”,其所指代,不言而喻。

    元洸闻言,只做不晓,仅仅笑指天上:“云岫所出,不过旦夕之间,我已觅一上佳之地,愿与县主共赏。”两人行至马车停放之处,最前面一辆乃王盖青车,驾四马,车轮朱红,车盖青黑,涂金缀玉,乃诸侯王所乘。其后一辆就仅仅是双马所驱的青盖车。此时,元洸方道:“如何,我对《阁贴》之悉,也不比他差。”

    陆昭自觉登上最后一辆车,对于元洸的挑衅之语并不理会。然而元洸在她登舆之后,旋即紧随。陆昭斜目逼视。然而元洸笑意更盛:“你我入城,还是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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