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河夜航: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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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分成小块。

    她语气轻快地对电话讲,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吃大餐呢。阿公你吃饭了吗?

    他说,他和阿嬷都吃过了。只是阿嬷最近身体不好,吃不太下东西。

    娄语的动作一偏,萝卜被捣烂了。

    阿公语气和缓,说阿嬷没事,你不用着急,最近有空回来看看阿嬷就行了。

    严重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不严重的,还行,阿嬷就是念叨你。

    味增的汤底香气依旧外溢,她把筷子一丢,挂断电话,立刻去查飞葛岛的机票。

    窘迫的银行账户压根买不起最近一班临飞的机票。

    倒是几天后有一班特价的往返,她勉强能支付。

    而最关键的,是三天后那一场她心心念念的面试。

    她唯一的机会。

    到底该怎么办。随时刷新的机票动态和她贫穷的银行账户正在交战,她甚至没办法多一点思考的余地。

    孤立无援的她甚至没办法向她爸她妈借钱,他们已经很久没跟她联络了。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着急,三天后面试结束再回去吧。现在迫不及待地买机票回去,仿佛在咒阿嬷会出事一样。

    而且阿嬷一定也不愿意她就这么半途而废回来吧。

    这也许是一种自我安慰的说辞,好让自己留下来去参加面试这件事看上去没那么自私。

    她咬紧牙关,最终忐忑地订了三天后的机票,下了一场和命运的赌博。

    那三天度日如年,生怕收到坏消息的电话。手机一震动她就浑身发冷,一看是广告营销又骂骂咧咧把气出到对方身上。

    然而面试当天娄语才知道,他们是要为女主演找一个替身。

    她五味杂陈地面试完,立刻抱上随身的行李,坐地铁奔向机场。

    候机时她刷着葛岛的天气预告,说明日会有一场太阳雨,大家出行记得带伞。

    光看到太阳雨这三个字,她就觉得好亲切。京崎长年干燥,更别说太阳雨这种奇妙的天气。她第一次对太阳雨有记忆是小学二年级。那时她爸她妈还没有离婚,但是两人也经常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有次两人吵完,谁都以为对方会去接女儿回家,结果呢,谁都没去。

    就是那天傍晚落了太阳雨,阳光金灿灿的,还有扑簌簌的雨滴,虽然身边的小朋友都被接走,她站在走廊里望着窗外,觉得也没那么难过,只有好奇。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它们好像舍不得分开彼此似的,因此结伴离开。

    下过雨的天边是清透的流云,还有橘黄色的夕光。光晕尽头,一个小妇人颤颤巍巍地撑着红伞走来,手上拎着小孙女爱吃的蛋酥卷。

    唯一剩在校园里的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跳起来,大喊着阿嬷,一头冲向她,溅起一地雨花。

    广播响起登机的催促,娄语准备关闭手机,一个常年不联络她的号码跳进一则短信。她下意识以为又是广告,差点把这则短信拖进垃圾箱。

    结果是她爸发来的。

    简短的一行字,写着。

    “你阿嬷走了,虽然见不到最后一面,还是早点回来吧。”

    喉咙几经起伏,她低下头,回了一个哦。

    她后来才知道,他们不想拖累她,一直没告诉她身体不好的事。阿嬷其实已经拖到不能再拖了,阿公才咬牙打的电话。而因为她没能最快赶回去,阿嬷尽管很努力了,还是没能撑到她回来。

    那三天,阿嬷在想什么呢。

    她麻木地穿过行人,穿过安检口,机场工作人员翻着她的包,例行检查着物品。洗漱包,充电宝,身份证,还有零零碎碎的一堆。

    他们把东西翻出,她一一把东西收回去,有条不紊。

    往前走时,身后工作人员叫住她,说你还是漏了东西。递过来一看,一副崭新的皮手套。

    那一年考上大学,离家前她舍不得阿公阿嬷,三个人在汽车站照了张相。大夏天,阿嬷特意戴着她给买的那双手套,舍不得又开心地挽着她。

    阿嬷很瘦小,只到她的肩头。

    因此她一直没发现,原来那双手套早就起球了。

    她这回知道该买皮质的,可阿嬷的手指也不会再生冻疮了。

    娄语平静地说着谢谢,慢吞吞地把手套戴在了自己手上。像那一年傍晚落太阳雨,阿嬷粗糙又温暖的手牵住她。

    她心疼地说小楼啊,你的手怎么湿了,淋到了吗?

    而她天真地指着天空,说阿嬷,我刚探出手在接雨滴呢。原来太阳公公也会流泪噢!

    还有还有,它的眼泪和我一样,也是冷的。

    *

    娄语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不管是主宰银河的星体,神明,这些庞大遥远的事物,抑或是清晨的草叶,人类,这些渺小的东西,伤心的时候,流露出来的水分都是冷的,寂静的。

    身在片场的这一刻,娄语垂下面庞,眼泪往下砸的时候,再次印证了这一点。

    她清晰地感受到眼泪砸下去的重量,砸在手臂上,地板上,可听不到任何声音。

    能听到的是收音的电流声,摄像机的运转声,除此之外非常安静,所有人都围观着她的伤心,且不会有人当回事。

    毕竟这是在拍戏嘛。

    至于这伤心的情绪从何而来,到底想到了什么,无所谓。

    章闵盯着监视器,内心非常震撼。她刚刚还在担心,因为走戏的时候娄语连走位都忘了,感觉不是很稳定。她生怕她又出现情绪的状况,开拍的这第一条长镜她根本没抱希望,只当作试拍,结果……结果……

    她哑口无言,非要说什么的话就是震撼。

    她从娄语的表演里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连带着这一刻她手脚冰冷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连停都忘记喊了。

    直到坐在旁边的摄影指导轻轻推了推她:“导演?”

    她匆匆回神,拿起对讲,清了清嗓子:“……太棒了,你们都辛苦了。”

    娄语冲着镜头露出一个笑容。

    不怎么好看,毕竟她现在脸上都是眼泪,妆都花得一塌糊涂。

    栗子早在一旁待机,这场一收,立刻拿着纸巾小跑过来。

    但还是有人快她一步,毕竟闻雪时就在娄语跟前。

    娄语愣愣地看着那只修长的手在她眼下摊开,手心里放着一包纸巾。

    包装和多年前不一样了,但左上角依然写着三个字,五月花。

    他看她发呆没动,自顾自地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巾,弯下腰,慢慢地把她的眼泪擦去,低声哄她。

    “不哭了。”

    他的声音也染上了难过。

    她一听,眼泪更止不住地往下砸。

    昨日重演,可明明又什么都变了,有变好的,也有变得不好的。

    娄语胡乱地用手抹了几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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