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了一身满: 140-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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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亦是风骨卓然,只是天下大势分合难定,有时却非人力所能挽回……”

    谢辞曾这样对方献亭坦言。

    “以颍川之势与君侯之威、若谋自立必有从者千万,世间既无能存百代之屋椽、便无可传万世之王朝,君侯若可割弃诸般牵绊,自当另见一番天地。”

    “我无方氏忠烈之心、亦对周室并无留恋,改朝换代原本寻常,卫姓恐已气数将尽……只是我与天下人同敬方氏,今自可许君侯一诺:若君有另立新天之念,谢氏必附骥攀鳞亦步亦趋,而凡君对卫氏称臣一日,幽州亦必为大周疆土绝无悖逆。”

    这位雄踞北方的两镇节度是心怀野望之人,只是又分明与施鸿杜泽勋之流大为不同——他有横刀立马抵御外侮的胆气和血性,亦怀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的是非之心,即便他之所言字字皆不为方献亭所喜,却也依旧能得他几分另眼相待。

    “既如此……”他当时仅这样答,“我当可将腹背托付于君。”

    事到如今他已无暇再去厘正四方臣子对天家的忠义之心是否纯粹,定疆之事迫在眉睫,只要谢氏安分守己他便无所谓他们因何而从朝廷之命;只是他的确渐渐感受到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危险——过去天下人皆不会对方氏之忠生疑,如今谢辞却可当着他的面说出“改朝换代”、“另立新天”的大逆之言,难道是因此前南境一役、他在世人眼中已对天家怀有不臣之心了么?

    隐隐的不安压在心底,更沉重的却是对既往人事的挂怀与负罪——他甚至不敢想,倘若父亲亲眼得见今日之方氏在他治下走上了怎样一条荒唐谬误之路会露出何等失望沉痛的神情,他的一生都在捍卫颍川方氏至清之名,而他,却让它沾染污秽难以洗清。

    “三哥……”

    神思飘摇间她的声音忽然传来,便像一只柔弱的手缓缓将他从半空拉回地面——她正蹙着眉看他,明明方才还在闹着小脾气此刻却又显得担忧体恤起来了,大约他那片刻的惶惑伤怀也没能瞒过她,他们之间总有一种近乎玄妙的羁绊牵扯。

    他低头吻住她、温情之外又有几分急切,其实今夜不单是她一个人感到孤独、离开她的他同样也不知该去向何处——他们彼此抚慰相互取暖,一个平庸的吻也是干柴烈火,有时自觉是被双双被到穷途末路,可有时又觉得好像是他们自己捐弃了那些顺遂坦途偏要与对方一同撞破南墙。

    “莺莺……”

    他的声音变了,那个独特的称呼让她知道他已然动情——她全然被取悦了,忍不住在他怀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可其实一颗心还是干渴的,她紧紧抓住他衣襟的手也仍在微微打颤。

    “我应了熹儿,今夜要同他一起守岁……”

    她说着推拒的话,可却又攀着他的肩膀不停讨要他的亲吻。

    “……我,我该走了。”

    多么煞风景,可其实他们谁都没指望今夜能相守在一起,苟且放纵只配得到阴影角落里短暂的欢愉、一切体面与坦然都注定与他们毫不相关;他平复着呼吸将她用力拥在怀里,连手都要严丝合缝扣住她纤细的腕,那一刻他分明不想让她走,不知是保护还是占有的欲望让他不想她在这样的夜晚陪在别人身旁。

    “……去吧。”

    可他还是放开了她,在离别前轻轻替她理顺微乱的发髻;她被吻得神思朦胧,凝视他的眼波像是蒙着一层雾,零落的琼英像也知晓她的不舍、代她缠缠绵绵地落在他的衣襟,偶有一片落在他的鬓间,那光景又同当年钱塘湖心重叠成一个了。

    她踮起脚伸手替他拂去,难得不觉得钱塘旧梦是什么值得怀念的美事,大约因为那一次分别实在太过惨痛、而在如今这个他即将再次离朝的当口更显得有些不吉利。

    “你要给我写信……”

    她命令他,语气是强硬的,可神情却脆弱得像是要哭了。

    “不许久不提笔,不许只谈军务——要每日都写、写些有趣的事……”

    他听到这里还是笑了,像是觉得她孩子气,温柔的眼底写满怜爱,他的声音低柔得像一场幻景:“我是出去打仗,哪来的什么趣事。”

    “无趣的事也要写——”

    她却很坚持,也不觉得自己没理。

    “写你何时晨起、何时入睡,如何饮食、如何行军……事无巨细全部都要写,每日都要有书信送回金陵!”

    她像一定要得到他的承诺,务求此次能同十年前有些不同;他叹息着全都应了,也不说有时昼夜行军将是整日都在马上、根本无暇展卷为谁留下只言片语。

    “我不要什么洛神赋,也不要什么望春山……”

    她再次回到他怀里、侧耳听着他胸膛间真切的心跳。

    “什么胜败、什么荣辱,什么还都、什么中兴……这些都不要紧。”

    “我只有一个心愿,便是你能好好活着。”

    “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

    “三哥……你不能再失约了。”

    ……那一年的除夕终究没有落雪。

    满园的梅花开至极盛、可其实没有哪怕一枝是他亲手为她所植,他们躲藏在其实并不属于他们的花色间,只有悲伤的相依可为他们自己追溯考据。

    “我知道……”

    他只能这样应答,自知刀锋那端同时还系着她的性命。

    ——可你也该知道的。

    ……我从不想欺骗你。

    第157章

    战争再次开始了。

    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越江北伐, 至于襄州再向西进剑指长安,整个中原风云突变,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久困北地之遗民早引颈张望盼王师归来, 如今再见方氏旌旗皆百感交集热泪盈眶,颍川军所过之处万民下拜高呼万岁、确比圣驾亲临来得阵仗更大;然而江南之地的民心却已在不知不觉间生出些许变数——新政以来民生向好、土地清查卓有成效, 许多州县的百姓皆分得土地过上了难得安稳的日子, 而战事一起天下又乱、大军在外日费无数,一切资财都要从好不容易方才略微丰裕的国库里出,山一般的重负分割成千千万万块、不由分说压在了每个一心只渴望太平的升斗小民身上。

    怨责之声自南而起,然而在克复中原还于旧都的宏大愿景面前也终究是被压了下去, 金子一般珍贵的粮草源源不断越过大江运往前方, 举国之物力都在这一刻被调动到了极致;方氏也终归并未让人失望, 元月之后捷报频传,越襄州后又向北再得金州, 商州已然在望、再向西北百里便是牵动天下人心的雍州京畿, 长安故地正在眼前,又岂能不令万民心潮澎湃翘首跂踵?

    长安那个伪朝廷一见方氏来势汹汹、自然立马便要转头向突厥王庭求援,胡人也明白长安在大周官民心中的分量, 心知此地若失则中原不复、他们会被方献亭一鼓作气逐回西北蛮荒之地,是以即便国力虚空也还是红了眼睛拼死应战, 同时又频频遣使去往东突厥与都罗密谈、敦促他尽快扫清治下主和一派势力而与之同向大周宣战。

    形势瞬息万变, 军报每日一次雷打不动送入台城,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都在紧紧地盯着,便是少帝也禁不住寝食难安坐卧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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