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应识我: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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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集各州灾情,命僚佐写奏疏, 以河南道名义呈报朝廷, 其实瞒三又去二。

    朝廷遣使之前已经先就近调配了几万石赈济粮, 假使奏疏所报属实,这些粮食足够解燃眉之急,余下不足处再由地方循规照旧筹办即可。

    然而就庄晏宁三人一路所见,饿殍载道易子而食,先不论奏疏真实性几何,这几万石赈济粮恐怕有一大半并未落到实处。

    雨晴了几日,官道仍是泥泞不堪,半人高的荒草被连日雨水沤烂。

    一辆青顶马车驶出新宁县城门,车厢内有人敲了敲车壁,便闻得一声吁喝,马蹄放缓而停,车轮碾过荒草地,一下子榨出浆状的草汁。

    宗年仍是一身武夫行头,头戴斗笠,嘴里嚼着半根好不容易寻来的干草,伸着脖子往后瞧。

    目之所及之处,卫兵的喝斥遏制不了眼泛精光的流民,枯枝嶙峋的槐树下,赈济粥棚险些被争先恐后涌进来的人群掀翻。

    粥棚里架着几口大锅,伙夫从大锅里舀出白粥,被流民如获至宝般捧过,等不了吹凉便仰头一倒进了肚,晃晃荡荡的一碗水,米粒沉到了碗底,压根填不了温饱。

    每人限领一碗粥,吃了粥的不肯走,苦苦哀求两面为难的伙夫再给一碗,还没得吃的骂骂咧咧,不一会儿便起了口角之争,卫兵近前相劝,混乱中不知谁先动的手,一群人很快不分你我地缠斗起来。

    衣衫褴褛的流民陆续从四面八方而来,趔趔趄趄地奔向粥棚,邬云心视线中晃过一片茫然而丧失理智的面孔,即便身处车内也生出自己要被这群人生吞蚕食的错觉,那一双双眼中迸溅出猩红的渴求,令人毛骨悚然。

    她心中震动,欲放下车帘,忽而见到人群中一个孩童,体力难支,被母亲模样的妇人背负向前,眼皮耷着,额头与颈间生了许多水泡,嘴唇干裂,脸颊烧得通红,意识似已模糊。

    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在人群中显得分外无助,周遭诸人突然不管不顾跑动起来,来不及询问原因,妇人也匆匆忙忙随着人流迈开了腿,却因背着孩子跑不快,情急之下又被碎石绊住,狠狠跌倒在地。

    孩子呜哇直哭,妇人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抱着孩子嚎啕痛哭起来。

    两人被队伍远远甩在后面,命运的洪流湍急而下,仿佛在这一刻便将他们带离了求生之路。

    邬云心竟一时忘了落帘,防病纱巾遮面,她的嘴唇翕动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停在道旁的马车宽敞明亮,马驹吃饱了粮草,精神头也很好,这般面貌在这样的地方太过惹眼,怕再待下去会被流民围堵,宗年在她发怔时驱动了马车。

    走不过十里地,又目睹几户人家送葬。

    近来死者无数,丧事一桩又一桩,城中凶肆日夜赶工都来不及做棺材,丧仪从简,有时连哀乐都难听闻,只是纸钱被人沉默地洒向天际,又落下来,邬云心透过车帘缝隙才见到这惨黄之色。

    她想不明白:“崔庸是嫌命长?逼着流民当流寇,死了这么多人,即便没有咱们检覆上达天听,民怨沸腾又怎么瞒得过去?待消息传到长安,他有几个脑袋可砍?”

    庄晏宁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微苦的药味,淡淡问道:“你觉得他意欲何为?”

    出城之前,宗年为庄邬二人置办了方便行事的男装,口中亦以郎君代称。

    大绥开了女帝先河,民风开放,女子着男装几成风尚,宗年将列着尺寸的纸条递给成衣店掌柜,掌柜猜知是两位女郎君,并未细问,拿起剪刀利落地改了两套衣服出来。

    长发以网巾包束作一团,黑色幞头的边沿服帖地压在额间,左右两条软脚垂后,随着庄晏宁的动作,不时蹭过白色绢衣的衣领。

    她外面着一件灯草灰圆领袍,另一件银鱼白圆领袍则被邬云心一眼相中。

    遇刺之前两人都身穿官服,之后藏好了官服穿起了便服,邬云心便发觉庄晏宁似乎很喜欢深色衣物,也很适合。

    她面庞白净,骨架纤细,乍一眼觉得羸弱,细细品味,周身气质其实十分尖锐,浅色与其不相容,反倒是浸透在黑灰的颜色中,化作事不关己的冷漠,最是相得益彰。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邬云心觉得庄晏宁的冷是自私自利的阴冷,以至于那日为其上药听见她用蝇营狗苟之类的言语嘲讽自己,也并不生气,只是生出一股不合时宜的割裂感。

    究竟是真的关心民生疾苦,还是受困于朝廷命官的名下,不得不作出这副模样呢?

    邬云心并不懂她,也不懂得崔庸意图何在,她直言:“你们文臣肚子里装的都是花花肠子,我要是猜得出也不必待在都水监了。”

    “我倒是不知,都水监的臣僚什么时候归兵部管了?”庄晏宁轻轻瞥一眼她,反问她莫非不是文臣。

    邬云心从小就喜欢研读《九章算术》,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幼时在学堂里的诗文课成绩却很平庸,常常因为作诗对仗不够工整而受罚。

    她当年不顾父母反对,在女子不易博取功名的明算科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凭此入了仕途。

    邬云心不喜欢以文臣自称,偏又不是武将,但天生脸皮厚,被庄晏宁这么一说,不气也不恼,手伸到车外跟绿油油的树木讨了片叶子,置于嘴边意兴阑珊地吹了起来。

    一会儿,庄晏宁忽而食指轻抵着唇,向她示意:“你听外面——”

    车外走过五六个脏兮兮的乞儿,叮铃哐啷地敲着讨饭的碗,一人一句念唱着什么,唱完一遍又一遍,引来行人纷纷侧目。

    邬云心凑过去仔细听,大概只有几字之差,意思与新宁县街头巷尾传唱的几乎一样。

    “编这歌谣的人其心可诛,借稚子乞儿之口传唱,人人都要以为民生多艰是圣上无德了。”邬云心多数时候嘻嘻哈哈,难得口吻中多了几分严肃。

    她官仅从六品,每日点卯去的都是衙署,没有资格上朝面圣,虽未见过女帝,却也心知自己身为女官更应当维系女帝政权。

    女帝即位不久,新政尚无眉目,但此次开春考课,上官为了迎合新风才改荐她一人填补空缺,迁任都水丞的原本是另一个同僚,资历能力都不如她,只因是男子便可以少付出许多努力,少坐几年冷板凳,少走许多弯路。

    这世道原是男人说了算,他们不觉得不公,反倒认为理所应当,在自己的仓廪中匀了一斗米出来给女子,便觉得是天大的恩赐,倘若再多匀一斗,对他们来说就是不公了。

    即便嘉宁年间阴盛阳衰,仓廪中的米粮也不过三七分,并不算真正的女尊男卑,但绥朝的男子深觉自己过得憋屈,怕极了女子再次当政。

    邬云心后知后觉明白其中症结,醒悟道:“我原以为崔庸等人是在逼百姓死,现下看来他们是在逼百姓反。”

    百姓不知内里蛛网一般复杂的干系,更不知特使一行人甫入洛州即被行刺,只以为是才登基的女帝无能,赈灾之策竟无一处落实。

    有心之人在背后搅弄风云,庶民与天子之间的矛盾被乞儿传唱的歌谣激化,一时之间,大字不识的髫童也晓得了何为日月颠倒,牝鸡司晨。

    庄晏宁一脸平静,显然早就想到了这层,她无意与邬云心深入地聊下去,只是低头玩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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